暮色四合，京城的街巷已渐渐沉寂，唯有巡夜的禁军甲叶摩擦声在风中断续传来。顾云夕立在秦逸府的朱漆门阶下，指尖因攥紧而泛白，鬓边的碎发被夜风吹得微乱，却丝毫未减她眼底的凝重。
“此去务必当心。” 秦逸一身玄色劲装立在门内，腰间佩剑的穗子无风自动，“凌将军那边我已托人递了密信，他知晓分寸，断不会与咱们的人起冲突。”
顾云夕点头，抬手将斗篷的系带系紧：“你联络旧部也需谨慎，如今辰王党羽遍布，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她抬眼望向秦逸，眸中映着天边疏星，“太子府那边我会尽快说动殿下，你我分头行事，务必在天明前布好防线。”
秦逸拱手作别，转身时玄色衣袍扫过门廊的灯笼，投下一道急促的暗影。顾云夕望着他消失在巷口的背影，深吸一口气，登上了早已等候在街角的马车。车帘落下的刹那，她听见车夫低声禀报：“姑娘，太子府的侧门今夜看守格外严。”
“我知道了。” 顾云夕将车窗推开一条缝，望着街旁渐次熄灭的烛火。辰王与张羿禾、肖睿渝私会的消息，是母亲长公主的暗卫半个时辰前冒死送来的 —— 那暗卫翻墙时被箭矢擦伤了臂膀，血浸透了递来的密信，字迹在火光下洇成一片暗红。此刻每分每秒都如刀割，她只盼太子能当机立断。
马车在太子府侧门停下时，更夫刚敲过三更。顾云夕递上腰牌，守门的禁军验过信物，却迟迟不肯放行，只说要去通报。她心知这是托词，太子府的规矩里，持有长公主府令牌者可直入内院，如今这般拖延，定是有人暗中作梗。
“烦请通传太子殿下，顾云夕有关乎国本的急事求见。” 她压着声线，尽量让语气听起来平静，可紧握的拳心已渗出细汗。
禁军领命而去，顾云夕立在月洞门外，望着府内蜿蜒的回廊。廊下挂着的羊角灯笼在风中摇晃，将雕花木柱的影子投在青石板上，忽明忽暗，像极了此刻波谲云诡的局势。
青鸾帐暖
太子赵珩正陷在芙蓉帐的暖意里。帐外的风卷着寒意拍打窗棂，帐内却如春溪融雪，暖香袭人。青鸾的发丝缠在他腕间，带着甜腻的熏香，让他连睁眼的力气都懒怠使出。
“殿下，该翻个身了。” 青鸾的声音软得像化开的蜜糖，指尖轻轻划过他的胸膛，“方才小厨房炖了冰糖雪梨，要不要尝一口？”
赵珩含糊应着，正要答话，却听见帐外传来小德子的轻咳。他眉头一蹙，显然有些不悦：“什么事？”
小德子的声音隔着纱帐飘进来，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回殿下，长公主府的顾云夕姑娘求见，说是有急事。”
“顾云夕？” 赵珩愣了愣，一时没想起是谁。帐内的青鸾却眸光微动，指尖悄悄收紧了些。
“就是顾云芷姑娘的亲姐姐。” 小德子特意加重了 “亲姐姐” 三个字，他跟着太子多年，自然知道顾云芷是陛下跟前最受宠的公主，她的亲姐姐深夜来访，绝不可能是小事。
青鸾却忽然往赵珩怀里缩了缩，声音带着委屈的颤音：“殿下，这都三更天了，什么急事不能等到天明？定是借着顾云芷公主的名头来打扰您休息。您昨日批阅奏折到后半夜，今日又练了半日骑射，身子怎么禁得住这般折腾？”
她说着，指尖轻轻划过赵珩的喉结，温热的呼吸拂在他颈间。赵珩本就有些倦怠，被她这般缠着，先前那点对 “急事” 的在意便淡了下去。他捏了捏青鸾的脸颊，笑道：“你呀，就是心眼小。”
青鸾却不依不饶，翻身跨坐在他身上，薄如蝉翼的寝衣滑落肩头，露出欺霜赛雪的肌肤：“奴婢就是心眼小，见不得旁人仗着身份来支使殿下。再说了，顾云芷公主再受宠，也不能让她姐姐深更半夜闯太子府吧？这传出去，岂不是让人说殿下被外戚拿捏了？”
她的话像一根细针，轻轻刺中了赵珩心底那点隐秘的自尊。他虽是太子，却也忌惮朝臣说他倚仗外戚，青鸾这话正说到了他心坎里。帐内的暖香越来越浓，青鸾的吻落在他唇角，带着甜酒的微醺，将所有关于 “急事” 的念头都搅成了一团迷迷糊糊的软绵。
小德子在帐外听得里面的动静，急得直跺脚。他看见顾云夕的马车停在侧门，知道对方定是等得焦灼，可他一个奴才，哪里敢去掀太子的帐子？只能立在廊下，听着帐内时而传来的低笑软语，只觉得后背的冷汗都浸湿了衣襟。
这一等，便是近两个时辰。
暗线传讯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赵珩才披着外袍走出青鸾的院子。青鸾送到廊下，身上只罩了件半透明的纱衣，晨光落在她带着潮红的脸颊上，更显得楚楚动人。
“殿下记得用早膳。” 她伸手替赵珩理了理衣襟，指尖似有若无地擦过他的锁骨。
赵珩笑着点头，捏了捏她的下巴：“你再睡会儿，晚点我让人给你送些新制的点心。”
待他的身影消失在回廊尽头，青鸾脸上的柔情瞬间褪去，眸中闪过一丝冷冽。她转身对身后的婢女低声道：“去告诉主子，顾云芷的姐姐昨夜三更便来了，到现在还在正厅等着。”
婢女屈膝应是，转身快步穿过月亮门，沿着抄手游廊往后院去了。青鸾望着她的背影，抬手拢了拢身上的纱衣，晨露落在肩头，带来一阵寒意，可她却像是毫无所觉。
谁都知道她是半年前被送入太子府的，那时她不过是个连名分都没有的侍妾，带着一个小包袱，连像样的首饰都没有。可如今，她能让太子彻夜留宿，能让府里的嬷嬷太监都看她脸色行事，靠的从来不是什么柔情蜜意。
她望着赵珩离去的方向，唇角勾起一抹冷笑。顾云夕？长公主府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