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枫站起身，指着史有年的脑袋开始教训。
“史副县长，你不是要去市里告状吗？行！我们现在就一起去，而且我亲自开车送你去。不去市委组织部，我们直接去市政府找刘慧市长。或者，去市委找蒋文明书记，当着市领导的面，我们把今天会议的前因后果，一五一十说清楚，让领导们来评判！”
叶枫向前逼近一步，强大的压迫感让史有年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到时候，只有两个结果。第一，如果我叶枫错了，违反组织原则了，不用你告，我立刻卷铺盖滚蛋！”
“第二，如果事实证明，是你史有年罔顾事实，诬告陷害我这个新任县长，破坏建木县稳定发展的大局。那么，领导对你撤职查办都是轻的，要是查出你犯罪，你就永远待在监狱里。”
叶枫的声音如同刀锋，刺入史有年的心脏。
敢不敢赌一把?
史有年慎重思考着：自己二十年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才爬到副县长的位置。
叶枫这个疯子，他敢拿自己的县长帽子去赌，可自己呢？自己赌得起吗？
万一市领导真的信了叶枫，或者为了稳定局面各打五十大板，自己这个出头鸟，必然是第一个牺牲品！
恐惧袭来，史有年后背衬衫被冷汗浸透，黏腻冰凉。
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像塞了一团滚烫的棉花，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叶枫那根指向他的手指，仿佛带着千钧之力，压得史有年喘不过气，腰杆不自觉地佝偻了下去。
史有年脸色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最终灰溜溜坐到椅子上，像一只被戳破的气球，所有的嚣张气焰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满眼的惊惶和后怕。
会场死一般寂静，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被叶枫，这玉石俱焚般的强硬态度震慑住。
叶枫缓缓收回手指，继续讲话。
“刚才的工作安排，是基于当前紧急形势做出的临时性部署，谁还有不同意见？”
叶枫停顿了两秒，目光所及之处，无人敢与之对视。
“有意见的，现在站出来反驳我。”
俗话说的好，枪打出头鸟。
连在县里根基深厚、背景强硬的史有年副县长，都被叶县长怼得哑口无言、狼狈不堪，谁还敢在这个时候跳出来当靶子？
沉默，就是最好的答案。
没有人吭声，只有一片压抑的呼吸声。
叶枫的下马威奏效了，这是他想要的结果，他继续讲话。
“既然没有人反对，五千万扶贫资金监管由苏晓波负责，风暴行动小组由徐建华为组长，他全权负责此次扫黑除恶专项斗争。”
叶枫精心策划，并强硬推行的第一场权力整合战役，在史有年狼狈败退的沉默中，宣告完美成功。
叶枫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然后翻开面前厚厚的文件。
“下面，我们进入下一项议程：关于全县扶贫工作的现状分析，与下一步重点攻坚计划……”
叶枫开始了他的长篇论述，从贫困户精准识别到产业扶贫路径，从教育医疗保障到易地搬迁后续扶持，数据详实，条理清晰，逻辑严密。
这一讲，足足讲了一个多小时，官员们强打精神，腰背僵硬，笔记本上机械地记录着，内心却在煎熬地倒数着时间，期盼赶快散会。
终于，当叶枫合上扶贫工作的文件夹时，不少人暗暗松了口气，僵硬的身体微微放松，准备迎接散会的到来。
然而，叶枫的动作并未停止。
他再次端起了茶杯，不紧不慢地又喝了一口，润完喉，在所有人绝望的目光中，翻开了另一本更厚的卷宗，封面上印着几个醒目的黑体字——《建木县社会治安综合治理突出问题及整治方案》。
“同志们，扶贫是民生之本，治安是发展之基。接下来，我们重点分析一下当前全县社会治安存在的顽瘴痼疾……”
叶枫的声音再次响起，平稳，有力，如同永不疲倦的钟摆。
这一次，他讲得更久。从街头巷尾的扒窃团伙，讲到盘踞一方的砂石霸、运输霸；从娱乐场所的藏污纳垢，讲到部分基层执法人员的作风问题。
终于到了十二点，叶枫合上最后一页文件，轻轻吁了口气。
“今天的会议就到这里，大家散会。”
这声音打破了持续数小时的沉闷，官员们涌向门口，赶快离去。
叶枫依旧坐在主位上，他没有动，默默看着鱼贯而出的官员们。
看着史有年脚步虚浮、失魂落魄的背影，看着苏晓波挺直的脊梁，和徐建华眼中一闪而过的精光。
最后，叶枫目光落在天花板上那个依旧闪烁着红点的摄像头上。
摄像头是个好东西，你们要的证据都在这里面，是它给了我收拾你们的勇气。
叶枫用超高的政治手段，在第一天的上任大会上，收拾了韩大川的几名手下，那份畅快，如同夏日里灌下的一口冰泉，透心凉，却又灼烧着胸腔。
心情大好的叶枫，脚步轻快走出县委大门，融入傍晚县城略显喧嚣的街道。
他特意拐进一家老字号副食店，要了一瓶本地颇负盛名的“玉泉酿”，又拣了几样卤得油亮喷香的猪耳朵、花生米和凉拌海带丝。
回到他那间简朴却整洁的单身宿舍，暖黄的灯光下，他为自己斟满一杯清澈的酒液。
没有觥筹交错，没有阿谀奉承，只有窗外渐起的蝉鸣和杯盏轻碰的脆响。
独饮的乐趣，在于这份胜利后的沉静回味，一切尽在不言中。
微醺间，诗兴悄然涌动。
叶枫摊开笔记本，提笔写下两行酣畅淋漓的打油诗：
“忙里偷闲，干喝一杯佳酿。苦中作乐，独饮一杯醇酒。”
字迹有些飞扬，墨迹仿佛也带着酒意。
这诗，既是叶枫当下心境的写照，也是他在这权力旋涡中奋力搏杀后，难得的自我慰藉。
写完，他对着那两行字，无声地笑了笑，端起酒杯又抿了一口。
杯中的酒液刚过半，桌上的手机震动起来，是高瑞花打来的电话。
叶枫微微一怔，收敛了笑容，按下接听键。
电话那头高瑞花的声音，带着一种极力压抑的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