氤氲的白色蒸汽弥漫在宽敞的浴池间，温热的泉水包裹着身体，驱散着海水的冰冷和疲惫。这里是源氏重工深处一处高级的汤池，环境清幽雅致，岩石堆砌的池壁，潺潺的流水声，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硫磺和草木清香。
恺撒·加图索靠在光滑的黑曜石池壁上，昂贵的红酒搁在池边的木盘里。他闭着眼，金色的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角，难得的显出一丝松弛。他长长地舒了口气：“不得不说，这里的环境……确实不错。” 他睁开眼，冰蓝色的眸子在蒸汽中显得有些朦胧，嘴角勾起一抹习惯性的赞许，“比卡塞尔那帮老家伙搞的罗马式澡堂子舒服多了。”
楚子航坐在他对面稍远一些的位置，背脊挺直。热水让他常年冷峻的线条柔和了些许，但那双永不熄灭的黄金瞳依旧锐利。他微微颔首。
短暂的沉默后，恺撒端起酒杯，轻轻晃动着，目光变得飘忽。他忽然开口，声音低沉了下去，带着一丝凝重：“你们都还记得……那个家伙，对吧？” 他没有提名字，但在这个语境下，无需多言。
楚子航声音平稳清晰：“我记得。” 他顿了顿，“在我的记忆里，路明非……确实加入了学生会。”
恺撒手中的酒杯轻轻磕在了池边的石沿上。他低头看着晃动的酒液，冰蓝色的眸子里翻涌着复杂，最终化为一声沉重的叹息，带着明显的自嘲：
“是啊……你记得。你是狮心会的会长，记得我这个学生会会长麾下的人事变动。” 他抬起头，笑了笑，“可我……我这个正牌的学生会会长，脑子里关于他加入学生会的这段记忆，空空如也，一片空白。好像……那个不正常的人，是我？”
他的目光紧锁楚子航，带着寻求答案的迫切。
楚子航沉默了几秒，黄金瞳在蒸汽中闪烁着冷静的光芒，如同精密的仪器开始运转
“恺撒，”他的声音带着近乎冷酷的理性，“从逻辑和现有客观证据的角度看，你……反而更可能是正常的。”
恺撒眉头微蹙。
楚子航条理清晰地分析：“首先，没有任何官方记录、成员名单或影像资料能证明路明非曾经正式加入过学生会。学生会的档案系统，你应该很清楚，非常完善。”
“其次，我也去过记忆中他居住的地方，并没有观察到他生活过的痕迹。”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 楚子航认真地说，“路明非本人展现出的状态和力量，以及他透露的信息（龙血、孕育身躯、失去情绪），完全超出了我们对‘混血种’的认知范畴。这种存在，其行为逻辑本身就难以用常理推断。”
“因此，所谓的‘加入学生会’，也可能是一种基于某种未知强大影响而产生的群体性记忆偏差。或者，是他状态不稳定期间，某种短暂介入留下的、被扭曲的认知碎片。缺乏客观证据支撑的记忆，其真实性本身就存疑。所以，恺撒，你的记忆空白，从逻辑上推断，反倒更符合‘正常’的现实——即，他从未正式加入过。”
恺撒听完，忽然低低地“呵”了一声，带着点玩味和意外。他抿了一口酒，冰蓝色的眼睛透过酒杯边缘看向楚子航：“真想不到会从你嘴里听到这种话，楚子航。所以，即使如此，你依然坚持你自己的记忆是对的？”
楚子航没有任何犹豫，黄金瞳直视恺撒，声音沉稳而坚定：“我相信我的记忆。即使目前找不到客观存在的痕迹来证明。”
楚子航没有任何犹豫，黄金瞳直视恺撒，声音沉稳而坚定：“我相信我的记忆。即使目前找不到客观存在的痕迹来证明。”
恺撒挑了挑眉，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楚子航的眼神似乎飘远了一瞬，仿佛触及了某个深埋的、不愿回想的禁忌：“因为我知道……存在一种能力。”
他的声音低沉了几分，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一种强大到足以扭曲现实、让整个世界都‘遗忘’掉一个人存在的力量。”
恺撒的眼神微微闪动，他听出了楚子航话语中隐含的故事和重量。他放下酒杯，身体微微前倾：“听上去……你似乎经历过一些不寻常的事情。” 他摆了摆手，带着加图索家继承人对他人隐私边界的尊重，“不过，那是你的秘密，我不探听。”
他重新靠回池壁，目光变得认真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好奇：“我只想知道，楚子航，在你记得的那个路明非……是个什么样的人？说说你记忆里那个……原本的他。”
“他……很普通。” 楚子航的第一句话很直接，“甚至可以说……有点衰。成绩平平，体能垫底，在学院里没什么存在感。总是显得……没什么自信，甚至有点畏缩。说话喜欢吐槽，但声音不大，更像是自言自语。他看起来……很弱，像是随时会被风吹倒。胆子也很小，遇到危险第一反应通常是躲。”
“但是……” 楚子航的语气有了极其细微的变化，“在真正关键的时候……在所有人，包括我，都可能绝望放弃的时候他会站出来。用一种近乎拼上一切的、完全不符合他平时性格的狠劲。像是在燃烧自己最后的生命力。仿佛他身体里藏着另一个人，一个被逼到绝境才会出现的、截然不同的存在。”
“一个奇怪的家伙。”恺撒最终低声评价道，将杯中剩余的红酒一饮而尽。温泉池子陷入了一阵短暂的沉默。
“楚子航，”恺撒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棘手感，“那么现在……我们该怎么跟学院解释这个‘路明非’？”
“总不能说……我们发现了一个状态异常、疑似吸收了龙血重新孕育了身躯、而且失去了所有情绪的S级混血种吧？” 他苦笑了一下，“这种报告交上去，学院会立刻启动最高级别的危险预案，甚至可能……直接下达清除指令。”
恺撒顿了顿，冰蓝色的眸子锐利地看向楚子航，仿佛在寻求某种确认，又像是在说服自己：“我感觉……他给我的感觉，更像……”
“龙王级的目标。”楚子航说。他倒是真认识一个龙王，那个存在，她给自己的感觉……是什么呢？在最后的时刻，在那些混杂着龙类威严与人类脆弱的碎片里，她更像是一个……女孩。一个背负着沉重宿命、在两种身份间痛苦挣扎的女孩。或许……连她自己都搞不清楚，那一刻的她，残留的意识里，是“夏弥”更多一点，还是“耶梦加得”更多一点？
但总归……他们没有闹到决裂的地步，这个念头带着一丝无法言喻的苦涩和庆幸。
恺撒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氤氲的蒸汽涌入肺腑，却无法带来丝毫暖意。楚子航的肯定，如同盖棺定论。一个“空洞的龙王”……这比任何失控的混血种都更加棘手，更加难以预测，也更加……危险。学院会如何应对？整个混血种世界会如何应对？
“算了，泡澡的时候就应该好好放松，需要写报告的时候，由我亲自执笔。”恺撒靠在池壁上，闭上眼睛。
“来一杯？”恺撒声音带着一丝的调侃，仿佛想用这种方式找回一点掌控感。
楚子航没有回答，只是将身体更深地沉入温热的泉水中。有些问题，酒解决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