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光刚亮，林萧便已神采奕奕地起身。
昨夜涌入脑海的庞大知识，非但没有让他感到疲惫，反而令他精神亢奋到了极点。
“传令，召工部尚书张富安、格物院化学科主事陆进，即刻到御书房议事！”
命令一下，整个皇宫的运转效率高得惊人。
没过多久，御书房外就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张富安几乎是小跑着进来的，一张黝黑的脸上满是狂热的红光，额头甚至还带着一层细密的汗珠。
他现在对林萧的召见，已经形成了一种条件反射般的期待。
紧随其后的陆进则依旧保持着读书人的仪态，步履虽快，却不显慌乱。
作为格物院化学科的负责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圣皇每一次在“化学”上的指点，都足以开创一个全新的领域。
“都来了。”林萧放下手中的茶杯，指了指书房中央那块巨大的黑板。
两人躬身行礼，随即好奇地望向黑板。
只看了一眼，两人就同时愣住了。
张富安茫然地眨了眨眼，陆进则瞬间皱起了眉头。
黑板上，没有他们熟悉的机械图纸，也没有通俗易懂的文字。
那里只画着一串串他们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古怪符号，弯弯曲曲，如同鬼画符，又像是某种扭曲的链条，从一头连接到另一头。
张富安凑上前，眯着眼睛仔细瞅了半天，忍不住挠了挠头，瓮声瓮气地问：“王上……陛下，恕老臣愚钝，您这画的……是好多条蜈蚣连在一起了？”
陆进的表情则要严肃得多。他死死盯着那些符号，仿佛要将它们刻进脑子里。
他自认对林萧传授的“化学”之道已略窥门径，可眼前的这些符号，彻底颠覆了他的认知。
“陛下，此物……非图非文，学生愚钝，实在看不出其中奥妙。”陆进最终还是放弃了，恭敬地拱手请教。
看着一个冥思苦想，一个抓耳挠腮，林萧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他拿起粉笔，走到黑板前，用粉笔敲了敲那串最复杂的符号。
“朕今天要教给你们一个新东西，它叫‘高分子’。”
“我们之前从树上割下来的那种胶，是天然的。而今天，朕要教你们的，是如何用我们最常见的煤炭、石灰，甚至是粮食，凭空造出比天然胶还好用的东西。这个过程，叫‘人工合成’。”
话音落下，整个御书房针落可闻。
张富安和陆进的表情，像是被雷劈了一样，瞬间凝固。
凭空……造出橡胶？
用石头和煤？
张富安的嘴巴越张越大，大得几乎能塞进一个鸡蛋。他感觉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
在他那朴素的世界观里，东西都是老天爷生好的，木头就是木头，石头就是石头。
人能做的，只是把木头造成房子，把石头砌成墙。可陛下说什么？凭空变出东西来？
陆进更是浑身剧震，他想到了炼丹术士所谓的“点石成金”，可那终究是骗人的把戏。
而眼前的圣皇，用一种他完全无法理解，却又无比笃定的语气，在描述一个真正的“创世”神迹！
两人的世界观，在这一刻被林萧轻描淡写的话语，冲击得摇摇欲坠。
“朕知道你们现在无法理解。”林萧放下粉笔，转身看着他们呆滞的脸，“但你们只需要记住，按照朕说的去做。”
他下达了命令。
“传朕旨意，格物院立即启动‘人工合成材料计划’，最高保密等级！张富安，朕命你亲自督造，陆进，你负责技术攻关！”
……
格物院，新建的秘密实验室内。
这里戒备森严，所有工匠和研究员都立下了军令状，泄密者，夷三族。
实验室内，弥漫着一股刺鼻的化学品气味。
张富安和陆进，带着一群最顶尖的化学科学员，正围着一个造型古怪的、由特种合金打造的密封反应釜，愁眉苦脸。
“压力不对！又升高了！”
“催化剂的纯度还是不够，提纯太难了！”
“温度！温度控制不住！”
实验室内一片鸡飞狗跳。按照林萧给出的图纸，他们需要从黑乎乎的煤焦油里，分离出一种叫“丁二烯”的东西，过程繁琐复杂，危险重重。
而反应的条件更是苛刻到了极点，温度、压力，任何一项有细微的差错，都会导致失败。
张富安急得满头大汗，亲自上手去拧一个滚烫的阀门，嘴里不停地念叨：“小心，都给老子小心点！这可是陛下降下的神谕，谁搞砸了，老子第一个扒了他的皮！”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
只听“嘭”的一声闷响，一个连接管道的玻璃观察窗猛地炸开，一股黑烟伴随着难闻的气味喷涌而出，离得最近的两个学员被气浪掀翻在地。
所幸爆炸威力不大，无人伤亡。
但所有人的心，都沉到了谷底。
等到烟雾散去，张富安不顾滚烫，亲自用铁钳打开反应釜的排料口。
流出来的，不是图纸上所说的乳白色弹性物质，而是一滩黑乎乎、黏糊糊，还带着焦臭味的废渣。
又失败了。
这已经是半个月来的第十七次失败。
实验室里，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都垂头丧气，脸上写满了挫败。
张富安拿着那块冷却后硬邦邦的废渣，一屁股坐在地上，黝黑的脸上满是沮丧和自我怀疑。
他想不通，为什么陛下说得清清楚楚，图纸也画得明明白白，可到了他手里，造出来的全都是这些没用的垃圾。
难道……难道自己真的就是个蠢材，不堪大用，辜负了陛下的信任？
强烈的挫败感和负罪感，像两座大山，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就在众人意志消沉到极点时，一个淡然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谁让你们用三号焦煤提纯的？它的硫含量太高。还有这个催化剂，配比错了。”
众人猛地回头，只见林萧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门口。
“陛下！”
张富安一个激灵，猛地从地上爬起来，脸上又红又白，羞愧得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臣……臣无能！请陛下降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