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教坊司，干这一行的姑娘，哪能顺子自己心意做事？
两位姑娘心里纵有千般不愿，但秦妈妈发了话要陪客，到底还是得来。
低着脑袋蹙着眉，她们轻轻推开芙蓉阁的门。
屋里两位公子正对饮，姑娘们也没敢抬头细看，规规矩矩行了个万福礼，就戳在门口等着客人挑。
要说这小侯爷吴签在绮罗街可是出了名的混世魔王，今儿不知哪个倒霉的会被挑中，少不得要受些轻薄。
想到这儿，俩姑娘鼻尖发酸，脸色越发凄苦。
“咳咳……”
见气氛不太对，后头秦妈妈咳嗽了一声，紫玉和青莲赶紧挤出笑脸。
这时忽见平日里趾高气扬，从不低头的小侯爷突然朝身旁恭敬作揖，谄媚道：“伯爷，状元楼的姑娘到了，您瞧着哪个顺眼？”
旁边那人挺立而坐，嗓音清朗道：“小侯爷自便便是，今日品茶饮酒已是痛快。要说美人相伴嘛——”
那声音顿了顿，“不如让姑娘们自己选吧。”
这话倒让俩姑娘忍不住抬眼。
这一看可了不得，眼珠子就跟粘在那青衫公子身上似的。
小侯爷直接被晾在一边——她们在这风月场见惯俊俏郎君，可生得这般神仙模样的，当真是头一遭见。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哪分什么男女呢。
两位姑娘一看自己要伺候的客人竟然这么英俊
路上那点小情绪立马烟消云散。
两人脸蛋红扑扑的，眼波流转，卯着劲儿摆出最动人的姿态。
齐刷刷往前一步，又行了个礼
“奴婢给公子请安了。”
“公子万安。”
这回声音又甜又糯，还带着勾人的小尾音
可她俩都往许平安身边凑，小侯爷跟前反倒冷清了
后边的秦妈妈看得直跺脚，‘这两个死丫头，在这儿发什么浪！’
‘都挤在青衣公子那边，小侯爷的脸往哪儿搁。’
‘要是这位爷发起火来，在状元楼闹腾。’
‘我可怎么收拾。’
可奇怪的是，传闻中脾气火爆的小侯爷不但没生气，还笑着跟那位俊公子打趣。
“丰林伯这魅力可真要命。”
“姑娘们见了你都走不动道。”
“在下真是佩服，佩服啊。”
吴签一阵吹吹捧捧，许平安也是笑着仰头饮酒。
小侯爷转头对两个姑娘说，“既然都想伺候丰林伯。”
“那就左右陪着，好生伺候，把他哄高兴了，本侯爷重重有赏。”
一听这话。
两个姑娘赶紧挨着许平安坐下，又是倒茶又是剥果子，殷勤得不得了
许平安也没推辞，笑着领了小侯爷的好意
横竖今天就是来状元楼快活的，客随主便呗
秦妈妈见状赶紧过来赔不是。
“小侯爷您稍等。”
“我这就去叫两个懂事的丫头来。”
小侯爷倒是爽快，摆摆手说不用
“没事没事，今天来，我就是个陪衬的。”
“今儿能把丰林伯伺候舒坦了，这才是正事儿。”
“紫玉青莲两位姑娘自个儿愿意来伺候，倒省得我张罗了。”
“秦妈妈您该忙啥忙啥去。”
今儿带许平安来状元楼，小侯爷觉着也算是给他赔罪的一部分。
只要这位爷玩得尽兴，自己有没有姑娘陪着根本不打紧。
俩人在芙蓉阁正推杯换盏呢。
楼下桃花坊冷不丁炸起一声吼。
“吴签！姓吴的崽子在不在？”
小侯爷撂下酒杯，支棱着身子往窗外瞅。
只见桃花坊当间儿站着个熟人，正梗着脖子朝楼上瞪眼。
不是旁人，正是那位自封京城头号才子的李慕白。
小侯爷瞧见是他，嘴角立马挂上冷笑。
扯着嗓子嚷回去：“李家小崽子，爷爷在这此，有屁快放！”
李慕白往前一蹿，背着手摆出正气凛然的架势：“吴签你这泼皮！
明明我早预定好的紫玉、青莲两位姑娘，你凭啥半道截胡？赶紧把人给我放出来！”
后边跟着的书生们立马跟着起哄：“就是！快放人！”
桃花坊本是状元楼大堂，四面都是带阁楼的雅间。
这通嚷嚷可好，各屋客人全探出脑袋看热闹。
李慕白这回是真急眼了。
为了办诗会扬名，他早早就惦记着请状元楼头牌柳如是撑场子。
谁承想人家老鸨说柳姑娘档期排满了，压根没空搭理他。
实在没辙，这位李公子只好退一步海阔天空。
从状元楼剩下的几个头牌里挑了紫玉和青莲两位姑娘。
虽说比不上柳头牌的才貌双全，但也是绮罗街上数一数二的花魁。
琴棋书画也是样样拿得出手。
李公子早早就付了定金，就等着请两位姑娘来段琴瑟和鸣，当场作诗题画。
明天准能在京城传成才子佳人的佳话。
谁承想。
刚才李公子一抬头，正好瞧见紫玉、青莲进了芙蓉阁。
再定睛一看，芙蓉阁里坐着的不正是小侯爷吴签么。
李慕白当场气得火冒三丈。
自己定好的姑娘，居然被这混不吝给截胡了。
气急之下，李慕白冲到天井里，冲着芙蓉阁就吼。
连读书人的体面都顾不上了。
小侯爷也就是在许平安面前装装斯文。
被李慕白这么一激，哪里还压得住火。
赵公子蹭地站起来跟楼下对呛。
“姓李的少在这满嘴喷粪！”
“状元楼开门做生意，小爷我花真金白银请姑娘喝酒。”
“关你屁事！”
李慕白听了直摇头。
故意在中庭踱着四方步，让两边雅间的客人都能瞧见他。
然后拖着长腔说道：
“你个草包懂什么风花雪月，不过是附庸风雅罢了！”
“紫玉、青莲两位姑娘诗画双绝，今日本该在诗会上大放异彩。”
“你半道截人，这不是断了人家的成名路么？”
“我真替两位姑娘感到不值啊！”
这话明摆着是要挑拨姑娘们对小侯爷不满。
青楼姑娘谁不盼着靠诗会扬名？
他还想让在场宾客都觉得，是小侯爷坏了才子佳人的美事。
好让大伙都讨厌芙蓉阁里的人。
这招还真起了点作用。
四周雅间中立马探出不少脑袋，对着芙蓉阁指指点点。
眼里都带着鄙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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