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很大，别吹乱了头发。”
下一秒，一股冰雾席地而起，寒风如温柔的手掌，拭去了她的泪痕。
落雨一愣，刚转回头，就看到萧安转身而去的背影，纸扇在他手中左右挥动，挥下一片片亮晶晶的雪花。
站在雪中，落雨发愣良久，直到发现萧安愈行愈远，才叹出二字：“谢谢。”
大战过后，人妖双方尽皆退兵。
萧安刚回营帐，就被萧远山叫去问话。
“安儿，你跟那妖族公主到底进行到哪一步了？”
萧远山话说出口，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这话听着好像在询问两人感情关系，便赶忙转口纠正。
“哎，我人老了，说话不着调，安儿，你直接跟我说你跟妖族公主之间发生了啥事吧。”
萧安自然不能全盘托出，毕竟心府里那块石碑的来历，他自己都说不清楚，要是如实坦白自己吸收了冥海大帝的怨气，搞不好萧远山挠破头也捋不清他这孙子到底干了什么逆天的事。
“呃，就是我跟她进了一处秘境，遇到了危险，我见人家小姑娘孤零零的，就保护了她几回，可能她觉得我对她有恩，就冒出了止战的念头吧。”
“止战？”
萧远山摇了摇头，苦笑而叹。
“止战，谈何容易？”
“人妖仇怨历来已久，岂能因一个女妖就能化解？”
“就算她贵为公主，也未必能说服她的王兄。”
“别说是止战了，就是停战一两个月，都不容易。”
“不过，若是能止战，那倒也挺好，正如那女妖刚才说的那番道理，这些年一直打仗，谁不累呢？”
萧安看着萧远山满是惆怅的苍容，注意到他额前又多了两根白发，眉间渗出的疲累透露着对和平的渴望。
深吸了一口气，萧安突然开口：“爷爷，我听说我们关押了部分妖族俘虏，这些俘虏能释放吗？”
“释放俘虏？”萧远山连连摇头，“这恐怕不好说，我们有俘虏，他们也有俘虏，且不说停战能不能实现，只要他们不放俘虏，我们就不能放，这是底线，我不能拿将士的生命开玩笑，毕竟这些俘虏一旦回去，日后要是卷土重来，只会成为杀向将士们的兵刃。”
“那要是他们主动谈和，提出交换俘虏呢？”
萧远山怔怔苦笑：“他们？不可能的，妖族生性残暴，岂会无缘无故谈和？除非有诈。”
然而，让所有人出乎意料的是，翌日午后，一支车队行至长城之下，车后连着一排排笼子，其中关押着的竟然正是人族俘虏。
“喂！上面的人听着！”落雨勒马横在车头，发出一道娇喝，“把你们少将军叫下来！本公主有话跟他说！”
“找我？”
萧安从城头堡垒里冒出头来。
落雨美眸一眯，注视着堡垒上端冒出的炊烟，不由得冷然一笑。
“萧安，你真让我大失所望，一天不见，就这么胆小，刚见着本公主，就迫不及待烧狼烟，你就那么怕我吗？”
“狼烟？”萧安倚着墙垛深意一笑，“你别误会，我刚刚在野外逮了两只竹鼠，现在正跟将士们烤着吃呢，你馋不？”
萧安举起手中钢叉，叉顶的竹鼠肉正冒着香烟。
落雨芳容一沉：“你可真悠闲，我都到城下了，你还有心思烤肉吃，你就不怕我攻进去？”
萧安仰天一笑：“那你进来啊，我还没吃过狐狸肉呢！”
“放肆！”
落雨芳容大怒，抬手一指，一条粗大的藤蔓拔地而起，掠至城口！
顷刻间，镇守左右堡垒的将士纷纷警惕地拔出武器。
“妖女，你休得胡来！”
“若敢破坏长城一块墙皮，我等定扒你的皮来补！”
“聒噪！”落雨冷眼扫视城上的一排将士，“就凭你们这群宵小，也敢冲我叫嚣，我此行只找萧安，与你们无关，当然你们若是有谁不怕死的，尽可往前一步，我敢保证，露头就秒！”
一众将士登时大怒。
“妖女，你说谁是宵小？！”
“行了，诸位弟兄莫要跟一只狐狸一般见识，我下去便是，你们别插手。”
萧安刚要下城，刘言谨慎地拦住了他。
“少将军，这妖族公主平时就很狡猾，切勿轻率靠近，我恐有诈。”
“没事，她再狡猾也只是一只狐狸，再诈也诈不到哪里去。”
萧安言罢一蹬墙垛，飞身下城。
“说吧，找我什么事？”
落雨没答话，反而抬头严肃凝视着城头。
萧安还以为她在警惕上方将士。
“别盯了，我叫过他们别插手，他们不会擅自对你发起攻击的。”
落雨略显感慨道：“不，我不是在盯他们，我只是有点恍惚。”
“恍惚？”
“嗯，这是我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站在长城下面，以前我总觉得，长城只是一块墙而已，现在看来，它的确高得超出我的想象。”
落雨之所以产生这种恍惚的感觉，并非没有原因。
时值午后，夕阳巡城，橘黄色的日光照耀着长城斑驳而坚固的墙面，反射出古老的辉映。
站在这种辉映之下，雄伟的时空感便扑面而来，乃至令人感觉，长城巍峨的墙体足以比肩太阳的高度。
“你要是站上去，你会觉得它比你想象的还要更高。”
萧安不由得调侃一句。
“怎么样，要不要我请你上去散散步？”
落雨哑然失笑：“你在逗我吗？上面那么多人虎视眈眈盯着我，别说是上去散步，我哪怕上去一步，那些人的刀剑必然就往我身上插了。”
“当然，我确实也好奇，长城内的世界，会是什么样的呢？”
萧安微感诧异：“你不是会轻功吗？你没进去看过？”
“没有，光顾着打仗，哪有闲暇看什么长城。”
“不过，听族内长老推测，城内要么是绿水青山，要么是遍地牧田，要么是富丽堂皇的长亭大殿，要么是一座座一辈子都吃不完的粮草谷堆。”
“真好啊。”
“不管真相是什么，总之比这片残酷的战场以及我们妖族贫瘠的领地美丽富饶，百姓康乐，丰衣足食，就对了。”
落雨的美眸中透出相当真切的憧憬。
萧安却是面色一沉，摇了摇头：“让你失望了，城内的世界比你想象的还要残酷，在城外打仗死了，起码还剩个尸骸，在城内……呵呵，城内那帮人，吃人从来不吐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