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她擦掉眼泪，\"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如果你真的不想来这里，我们就想别的办法，我可以不上大学，可以...\"
\"不。\"颜冬抬起头，眼睛红红的，\"我想来，梁阿姨家...很好，她给我看了给我准备的房间，还有钢琴...她说我可以继续学音乐。\"
颜夏愣住了。\"你...真的愿意？\"
颜冬点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我画了房间的布局图...你可以来看我时参考，床靠窗，书桌在右边...\"
梁阿姨适时地插话：\"我们每周五可以接你过来度周末，寒暑假颜冬可以回家住，而且...\"
她犹豫了一下，\"我丈夫在重点中学教书，可以帮颜冬转学过去。\"
颜夏看着弟弟期待的眼神，突然明白了他为什么改变主意，不是为了钢琴，也不是为了更好的学校，而是为了让她解脱。
回程的计程车上，颜冬靠在姐姐肩上睡着了，颜夏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想起那些伪造的\"父母来信\"。
也许，对颜冬来说，梁阿姨家不仅是一个临时住所，还是一个能让他暂时假装\"有父母照顾\"的地方。
回到家已是凌晨三点，颜夏帮颜冬简单洗漱后，把他塞进被窝，正当她准备离开时，颜冬拉住了她的衣角。
\"姐...你会每周都来看我吗？\"
颜夏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我保证，而且每天都会视频通话。\"
颜冬满足地闭上眼睛，颜夏回到自己房间，从课本里取出那张录取通知书，她轻轻抚平上面的折痕，然后郑重地把它放进抽屉最里层。
这不是放弃，她告诉自己，只是推迟，总有一天，她和颜冬会再次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不是作为孤儿，而是作为有能力追求梦想的成年人。
但在此之前，她需要确保弟弟有一个可以称之为\"家\"的地方，颜夏拿出手机，给梁阿姨发了一条短信：
\"我们接受您的安排，谢谢您愿意照顾冬冬。\"
发完这条消息，她走到窗前，看着东方渐渐泛起的鱼肚白，十八岁的第一天，就这样开始了。
行李箱的轮子在坑洼不平的路面上发出咔嗒咔嗒的声响。
颜夏拖着它，另一只手紧握着颜冬的手腕，生怕他在人群中走散，大学报到的日子，校园里挤满了新生和家长，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兴奋的笑容。
\"姐，你掐疼我了。\"颜冬扭了扭手腕。
颜夏这才松开手：\"抱歉。\"
她揉了揉弟弟的手腕，那里已经留下了一圈淡淡的红印，他们停在一栋红砖建筑前，那是女生宿舍。
颜夏拿出录取通知书核对门牌号，手心微微出汗，这是她第一次离家，如果那个只有她和弟弟住的地方还能称为\"家\"的话。
\"我帮你拿上去吧。\"颜冬伸手去拉行李箱。
\"不用，新生报到只有学生能进宿舍。\"颜夏看了看表，\"梁阿姨说三点在西门接你，我们还有四十分钟。\"
他们在宿舍楼下的长椅上坐下，九月的阳光依然炽热，颜冬从背包里掏出两瓶矿泉水，递给姐姐一瓶。
\"你什么时候装的？\"颜夏惊讶地问。
\"早上。\"颜冬拧开瓶盖，\"你收拾行李时。\"
颜夏喝了一口水，突然意识到这是弟弟第一次照顾她，而不是反过来，这个认知让她喉咙发紧。
\"到了梁阿姨家要听话。\"她努力让声音保持平稳，\"记得每周三、周日给我打电话。\"
\"知道啦。\"颜冬晃着腿，\"你都说八百遍了。\"
\"还有，别吃太多零食，对牙齿不好，晚上睡觉别踢被子...\"
\"姐！\"颜冬翻了个白眼，\"我不是三岁小孩了。\"
颜夏闭上嘴。
在她眼里，颜冬永远是那个需要她保护的八岁小男孩，但事实上，他已经十四岁了，比她当年承担起照顾他的责任时还要大两岁。
宿舍楼里传来一阵欢快的笑声，几个女生结伴走出来，穿着时尚的连衣裙，脸上化着精致的妆，她们好奇地看了颜夏和颜冬一眼，然后嬉笑着走开了。
颜夏低头看了看自己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和旧t恤，突然感到一阵不自在，她和这个校园，和这些同龄人，似乎格格不入。
\"她们没你好看。\"颜冬突然说。
颜夏笑了。\"你怎么知道？你又不懂这些。\"
\"我就是知道。\"颜冬固执地说，\"而且你比她们坚强多了，她们要是遇到我们经历的事，早就哭鼻子了。\"
颜夏揉了揉弟弟的头发，没有回答，她不想告诉颜冬，有多少个夜晚她躲在被子里无声地哭泣，有多少次她几乎要放弃。
\"时间差不多了。\"她站起身，\"我送你去西门。\"
去西门的路上，颜冬一直喋喋不休地说着话，好像害怕一停下来就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他告诉颜夏梁阿姨家附近有个很好的琴行，梁叔叔答应教他弹吉他，他的新学校有乐队...
西门就在眼前。梁阿姨靠在一辆银色轿车旁，向他们招手。
颜夏突然停下脚步。她蹲下来，平视着弟弟的眼睛。\"记住，无论发生什么，我永远是你姐，任何时候需要我，就打电话。\"
颜冬点点头，眼眶有点红，但他倔强地眨着眼睛不让眼泪流下来：\"你好好上学，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梁阿姨走过来，温和地说：\"都准备好了吗？\"
颜夏站起身，把颜冬的手交给梁阿姨。\"麻烦您了。\"
\"别客气。\"梁阿姨拍拍颜夏的肩膀，\"周末有空就过来玩，对了，这是给你的。\"
她递过来一个信封，颜夏疑惑地打开，里面是一沓钞票：\"这...\"
\"补助金。\"梁阿姨压低声音，\"按规定应该给你的，我们不需要，你留着当生活费吧。\"
颜夏想拒绝，但梁阿姨已经拉着颜冬走向车子，颜冬回头看了姐姐一眼，嘴角扯出一个勉强的微笑，然后钻进了后座。
颜夏站在原地，看着车子缓缓驶离，直到它消失在拐角处，她的手指紧紧攥着那个信封，指节发白。
回到宿舍，颜夏发现自己是四人间里最后一个到的。
其他三个女生已经收拾好了床铺，正在交换零食和家乡特产，她们热情地向颜夏打招呼，但当她沉默地整理着自己少得可怜的行李时，谈话声渐渐低了下去。
\"你是...本地人？\"一个扎马尾的女生试探性地问。
颜夏点点头，又摇摇头：\"算是吧。\"
她不想解释太多。
晚上，宿舍熄灯后，颜夏悄悄爬下床，拿出手机，屏幕上显示有一条未读短信，来自梁阿姨：\"安全到家了，颜冬很乖，就是晚饭吃得不多，他说想你了。\"
颜夏盯着那条短信看了很久，然后拨通了视频电话，铃声响了很久才被接起，屏幕上出现颜冬睡眼惺忪的脸。
\"姐？\"他小声说，\"这么晚了...\"
\"就想看看你。\"颜夏轻声回答，\"房间还习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