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吹动颜夏的发梢，她下意识地伸手拨开挡住视线的头发，程阳的目光如此专注，让她无处可逃。
\"我知道你现在有很多顾虑，\"他继续说，\"弟弟、学业、未来...我不奢求你现在就回应我的感情，我只想让你知道，我在这里，不会走开。\"
颜夏的嘴唇微微发抖，她想说谢谢，想说对不起，想说自己不值得...但最终，她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这就够了。\"程阳微笑，\"晚安，颜夏。\"
他转身离去，背影在路灯下拖出长长的影子，颜夏站在原地看着，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
公寓里，颜冬已经在沙发上睡着了，怀里抱着从梁阿姨家带来的旧枕头，颜夏轻手轻脚地给他盖上毯子，然后走到窗前。
从这个角度，她能看到程阳家的灯光还亮着。
她拿出手机，给梁阿姨发了条短信，告诉他们安顿好了，然后，她犹豫了一下，又给程阳发了一条：\"谢谢你，为了一切。\"
回复几乎是即时的：\"不用谢，明天见。\"
简单的三个字，却让颜夏的胸口涌起一股暖流，明天见，多么平常又奢侈的承诺。
第二天一早，苏老师就来敲门，说要带颜冬去学校熟悉环境，颜夏本想一起去，但苏老师坚持让她好好休息。
\"你看起来累坏了，\"苏老师慈爱地说，\"程阳会带你去吃早餐，下午我们再商量具体安排。\"
颜夏想抗议，但疲惫感突然如潮水般涌来。
过去半年，不，过去六年，她几乎没有真正休息过，现在弟弟有了安全的去处，她紧绷的神经终于可以稍微放松。
程阳带她去了一家小巷里的早餐店，热腾腾的豆浆和刚出锅的油条，让颜夏想起，小时候父母偶尔带他们去的早点摊。
\"我妈很喜欢颜冬，\"程阳边倒豆浆边说，\"她说他有绝对音感，这在孩子中很罕见。\"
颜夏小口啜饮着豆浆，热气模糊了她的视线：\"他小时候就表现出对音乐的敏感，只是...我们一直没有条件让他系统学习。\"
\"现在有了。\"程阳微笑，\"附中有最好的音乐老师，放学后他还可以去少年宫，我妈都安排好了。\"
颜夏放下碗，直视程阳的眼睛。
\"为什么？\"她突然问，\"为什么你们要这样帮我们？\"
程阳似乎早有准备。\"三个原因。\"
他竖起手指，\"第一，我妈真心欣赏颜冬的天赋；第二，我真心喜欢你；第三...\"
他顿了顿，\"这世界上总该有些好事是无条件的，不是吗？\"
颜夏无言以对，程阳的回答既诚实又理想主义，让她既感动又困惑，接下来的日子像做梦一样，颜冬顺利通过附中的入学测试，被分到初一（3）班。
苏老师亲自担任他的音乐指导，每天放学后都抽时间教他乐理和钢琴，颜夏则回到大学继续学业，周末才来公寓看弟弟。
四月的某个周六，颜夏推开公寓门，惊讶地发现客厅里挤满了人。
五个和颜冬差不多大的男孩拿着各种乐器，正在排练一首摇滚风格的曲子，颜冬站在中间，抱着把明显小一号的吉他，正在唱一首自创的歌。
\"姐！\"看到她，颜冬兴奋地挥手，\"这是我们乐队！我是主唱兼吉他手！\"
男孩们礼貌地向颜夏问好，其中一个戴眼镜的高个子介绍道：\"我们是'北极星'乐队，颜冬是我们的灵魂人物。\"
颜夏惊讶地看着弟弟。
才一个月不见，他似乎又长高了，说话的声音也更沉稳了，更重要的是，他眼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那是她从未见过的。
排练结束后，男孩们陆续离开，颜冬兴奋地向姐姐展示他写的歌，一首关于夜空中最亮的星的歌曲。
\"苏老师说我们可以参加下个月的校园音乐节！\"他手舞足蹈，\"如果表现好，说不定能进市里的决赛！\"
颜夏微笑着听弟弟讲述乐队的计划和梦想，曾几何时，这个爱哭的小男孩已经长成了一个有抱负的少年，而她几乎错过了整个过程。
\"对了，\"颜冬突然压低声音，\"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
颜夏的心一紧。\"什么事？\"
\"上周有个男的来学校看我们排练...他说他是音乐公司的，想签我们乐队。\"颜冬咬着嘴唇，\"主要是...签我。\"
颜夏瞪大眼睛。\"这...这是好事啊？\"
\"但他说要去外地培训，还要签合约...\"颜冬摇摇头，\"我拒绝了，我不想离开学校，也不想给你添麻烦。\"
颜夏的心揪成一团，她伸手抚摸弟弟的头发：\"冬冬，如果这是你的梦想...\"
\"我的梦想是写出好听的歌。\"颜冬坚定地说，\"在哪里写不重要，而且...\"
他犹豫了一下，\"我不想再和你分开了。\"
颜夏把弟弟搂进怀里，不让他看到自己湿润的眼睛，她突然意识到，在她拼命保护弟弟的同时，弟弟也在用自己的方式保护着她。
那天晚上，颜夏辗转难眠。
她轻手轻脚地起床，走到书桌前打开台灯，抽屉里放着她的日记本，已经很久没更新了，她翻到空白页，开始写道：
\"今天发现弟弟长大了，他有了自己的朋友，自己的梦想，甚至有人想签他当歌手...而我却不知道该如何做一个'普通'的姐姐，不再需要为他做饭、洗衣、检查作业后，我的角色是什么？\"
笔尖在纸上停顿，墨水晕开一个小点，颜夏抬头看向窗外，月光如水般倾泻而下，她突然想起程阳的话，\"这世界上总该有些好事是无条件的\"。
也许，她和颜冬的关系也是如此，不再基于生存的需要，而是纯粹的选择。这个想法既令人恐惧，又莫名地释然。
第二天清晨，门铃响起，颜夏打开门，看到程阳站在门外，手里提着早餐。
\"猜你们还没吃，\"他笑着说，\"我妈让我来看看颜冬准备得怎么样，下周音乐节要彩排了。\"
颜冬从房间里冲出来，兴奋地向程阳展示他的新歌，看着两人热烈讨论的样子，颜夏突然有种错觉，仿佛他们一直都是这样，一个普通的家庭，一个普通的周末早晨。
早餐后，程阳提议去校园走走，四月的大学校园樱花盛开，粉白的花瓣随风飘舞，落在人行道上像一层柔软的地毯。
\"颜冬的事我听说了，\"程阳突然说，\"那个音乐公司的事。\"
颜夏惊讶地看着他。\"他告诉你了？\"
\"嗯，他问我该怎么办。\"程阳停下脚步，\"我告诉他应该和你商量。\"
颜夏的心头涌起一阵暖意，弟弟愿意向程阳寻求建议，说明他已经信任了这个曾经陌生的人，而程阳，则正确地引导他回到姐姐身边。
\"我不知道该怎么帮他做决定，\"颜夏诚实地说，\"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程阳思考了一会儿。\"如果是我，可能会等一等，他才十四岁，天赋不会跑掉，但更重要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