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北丹圣城的第一缕天光刚漫过炼丹师公会的琉璃瓦顶，叶问天四人已立在公会后山的青石阶前。
天武尊者一袭灰布道袍，腰间悬着枚青铜丹炉令牌，杖头叩击石阶的声响在晨雾中格外清晰。
“地宫藏于公会地基之下三千年，历代会长坐化前，都会将毕生丹道感悟封于手札，藏入其中。”
他转过身，浑浊的眸子在晨光里泛起精光，“你们随我来，切记不可触碰禁制，更不可私取手札之外的物件。”
话音落时，尊者抬手按在崖壁的石龙首上。
只听“咔”的轻响，龙首眼中的黑曜石骤然亮起，整面崖壁竟如画卷般缓缓向两侧滑开，露出道深不见底的石阶。
阶旁嵌着的夜明珠散发着幽蓝微光，将众人的影子拉得颀长。
“这地宫的禁制，是初代会长以自身丹火炼化玄铁混金所设，”天武尊者拾级而下，声音在甬道里荡开回音，“寻常武者若是强闯，只会被丹火炼得连灰都不剩。”
火璃儿指尖捻着一缕赤色火苗，凑到夜明珠旁打量：“焚天宫的地火都没这般霸道，初代会长竟能以丹火铸禁制？”
风曦月轻抚鬓角，目光掠过石阶壁上的丹纹。
“这些纹路似是某种丹方的衍化，细看竟藏着五行生克之理。”
叶问天颔首，指尖在石壁上轻轻一点——那看似普通的刻痕下，竟有极淡的丹力流转，显然是用特殊手法将丹道感悟融入了石质之中。
无名始终沉默，周身白雾却比往日浓郁了些，显然也在感知着地宫的玄妙。
下行约莫百级台阶，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座方圆千丈的地宫，穹顶如夜空般缀满星辰状的晶石，地面由整块墨玉铺就，倒映着上方的“星子”，让人分不清是站在地上还是立于星河。
数十座白玉台沿墙而设，每座台上都悬浮着一卷玉简，玉简外裹着淡淡的光晕，正是历代会长的手札。
“中间那座高台，是初代会长的手札，”天武尊者指向地宫中央，“他老人家曾触及圆满丹尊之境，或许能解你们的困惑。”
叶问天四人对视一眼，各自走向心仪的手札。
叶问天停在初代会长的白玉台前。那卷玉简呈暗金色，表面刻着繁复的丹纹，触之温润，仿佛有生命般微微搏动。
他指尖刚触及玉简，一股磅礴的信息流便涌入脑海。
那是初代会长炼制“九转还魂丹”时的感悟，从选材时如何与灵草沟通，到控火时如何让火焰如臂使指。
甚至连丹成时应对丹劫的心境变化，都清晰得仿佛亲身经历。
“原来如此……”叶问天喃喃自语。
他以往炼丹总追求极致的精准，却忽略了灵草本身的灵性。
就像此刻，脑海中初代会长轻抚药鼎的画面闪过，那株濒死的“还魂草”竟在他掌心重新焕发生机。
这哪里是炼丹，分明是与天地生灵对话。
一股明悟自心底升起，他体内的丹力竟随着这道感悟自行流转，原本卡在瓶颈处的七阶中境壁垒，竟隐隐有了松动的迹象。
另一侧，火璃儿正捧着一卷赤红玉简。那是位以控火闻名的会长手札，上面记载着如何将不同属性的火焰融合，甚至能以丹火模拟天地异象。
她看着手札中“以心火引地火，以地火炼天火”的字句，赤色瞳孔骤然亮起，周身的焚天火焰竟不受控制地腾起半尺高。
“难怪我总觉得焚天火不够霸道，”火璃儿咬着唇轻笑，“原来不是火焰不够强，是我没让它们真正‘活’起来。”
她试着按照手札中的法子，引一缕自身源气注入火焰，那原本狂躁的赤色火苗竟温顺地蜷缩起来，随即猛地炸开，化作一只栩栩如生的火凤凰，在她掌心盘旋不去。
丹道修为在火焰的蜕变中悄然精进，距离七阶圆满只差临门一脚。
风曦月选的是卷青绿色玉简，其主人擅长以草木精华为引，炼制辅助悟道的丹药。
手札中没有复杂的丹方，只记着一句话：“一花一世界，一叶一丹理。”
她指尖抚过玉简，眼前仿佛浮现出那位会长蹲在药田，对着一株普通的狗尾巴草观察三日的画面。
“原来不必执着于珍稀灵草，”风曦月眼中闪过明悟，她以往炼丹总讲究材料的品级，却忘了最寻常的草木中也藏着天地至理。
她试着闭上眼，感知着地宫中微弱的草木气息。
那些从石缝里钻出的苔藓，那些依附在玉台上的菌菇，竟都在向她传递着生长的韵律。
腰间的玉佩轻轻发烫，丹力如溪流般浸润四肢百骸，七阶初境的壁垒在这股韵律中悄然消融。
无名站在最角落的一座玉台前，那卷玉简通体雪白，上面一个字都没有，只有层层叠叠的云雾纹路。
他指尖触及玉简的刹那，周身的白雾突然剧烈翻涌，与玉简上的纹路产生了奇妙的共鸣。
无数画面在他脑海中闪现：有会长对着空鼎枯坐十年，只为悟透“无丹胜有丹”的真谛。
有会长走遍万水千山，从云海、雾霭、流岚中提炼丹韵……无名的眼神渐渐变得深邃，他此刻才明白，真正的“无”，是容纳万物的“有”。
地宫的空气便剧烈波动，显然是丹道修为突破的征兆。
不知过了多久，穹顶的“星辰”开始明暗交替，天武尊者的声音在大殿中响起：“地宫的感悟时间快到了，你们且收收心神。”
四人同时睁开眼，彼此眼中都带着突破的欣喜。
叶问天周身丹力流转愈发圆融，虽未正式晋级，却已摸到了七阶高阶的门槛。
火璃儿掌心的火凤凰轻鸣一声，控火之术远超昨日。
而风曦月气质更显温润，仿佛与周遭的草木融为一处；无名周身的白雾虽淡了些，却多了种返璞归真的韵味。
“如何？”天武尊者捋着长须笑道。
“多谢尊者指引，”叶问天拱手，“晚辈似是摸到了八阶的门槛。”
火璃儿扬了扬下巴：“焚天火能化形了，离八阶不远！”
风曦月浅笑点头：“草木有灵，丹亦有灵，晚辈悟了。”
无名则递出那枚透明丹丸，丹丸落地化作一道清气，融入地宫的空气中。
天武尊者望着四人，眼中满是欣慰：“好，好！初代会长曾言，北丹圣城的未来，不在固守陈规，而在你们这些能勘破桎梏的后辈身上。”
“今日一见，果然不假。”
他抬手一挥，地宫穹顶的“星辰”骤然亮起，石壁缓缓合拢：“走吧，地宫之外，还有更广阔的天地等着你们。”
四人随着尊者踏上石阶，身后的白玉台与手札渐渐隐入黑暗。
晨雾已散，阳光穿过崖壁的缝隙洒在他们身上，每个人的步伐都比来时更显沉稳——八阶丹尊的门槛，似乎已不再遥远。
石阶上的夜明珠仍散发着幽蓝微光，却比来时黯淡了几分，像是为众人的顿悟耗尽了些许源气。
天武尊者走在最前，灰布道袍的衣摆扫过石阶，带起细碎的声响，在甬道里荡开层层回音。
“地宫的灵韵与外界不同，你们刚得了感悟，出去后切记静心消化三日，莫要急于尝试炼丹。”
尊者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叮嘱，杖头叩击石阶的节奏慢了些。
“历代总有武者贪多求快，结果让到手的感悟成了心魔，反倒坏了道途。”
不多时，前方便透出天光。崖壁上的石龙首已恢复原状，只是那双黑曜石眼睛仍带着淡淡的光泽，像是在目送众人离开。
“吱呀——”
崖壁缓缓闭合，将地宫的幽暗与玄妙彻底隔绝。
晨露落在青石阶上，折射着初升的日光，远处传来炼丹师公会弟子晨练的呼喝声，带着人间烟火气，与地宫的沉静形成鲜明对比。
天武尊者转过身，望着四人眼底尚未褪去的灵光，捋了捋花白的胡须：“地宫里的感悟，就像埋下的种子。”
“你们回到住处后，闭目凝神，让这颗种子在气海里慢慢生根，切不可用外力催熟。”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叶问天，“尤其是你，初代会长的感悟太过磅礴，若是急于消化，恐会伤及本源。”
叶问天拱手：“晚辈明白。”
他能感觉到，脑海中那些关于“九转还魂丹”的画面仍在缓缓流淌，就像一条需要慢慢疏导的长河，若是强行截流，只会泛滥成灾。
火璃儿伸了个懒腰，赤眸在阳光下亮得惊人：“那我们先回客栈了？等消化完感悟，再找尊者讨教！”
“去吧。”天武尊者挥了挥手，杖头在地面轻轻一点，转身走向公会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