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尽欢握着方向盘的手指轻轻敲了敲，心里默数着距离。果然，没过多久，那栋熟悉的灰色建筑就出现在视野里。
车子缓缓停在门岗处，徐尽欢降下车窗，露出一张清润的脸。门卫大爷原本还带着几分警惕的目光，在看清她的瞬间就柔和下来，甚至还微微扬起了嘴角，说道“是小徐来了啊，进去吧。”他熟练地抬了抬栏杆，金属碰撞的轻响里，带着几分无需言说的熟稔。
徐尽欢笑着点了点头，说了声“麻烦您了”，便重新升起车窗，将车子平稳地驶入。院子里很安静，只有偶尔传来的对讲机呼叫声，或是急匆匆走过的身影，都透着一股紧绷的秩序感。她熟门熟路地将车拐进停车场，找了个靠近办公楼的空位停下。
推开车门，午后的风带着点热意吹过来，徐尽欢拎起手提包，快步走向那栋玻璃幕墙的办公楼。脚步踩在水磨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回响，走廊里空荡荡的，只有墙上的时钟在不紧不慢地走着，秒针的滴答声在这寂静里显得格外清晰。她记得江寻的办公室在三楼东侧，可刚走到二楼楼梯口，就听到走廊尽头的会议室里传来压低的说话声。
门是虚掩着的，一条缝隙里透出明亮的灯光。徐尽欢脚步一顿，下意识地放轻了动作。她从缝隙里看进去，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长桌主位的江寻。他穿着一身深蓝色的警服，领口的扣子系得严严实实，头发有些凌乱，大概是被他自己反复抓过。他正微微前倾着身体，手指在摊开的地图上点着什么，声音低沉而专注，“……这里的监控盲区必须再排查一遍，还有目击者的口供，要再核对三次，不能放过任何细节。”
周围的人都在认真听着，有人飞快地做着笔记，有人眉头紧锁，整个会议室里弥漫着一种硝烟未散的紧张感。徐尽欢的心轻轻揪了一下，她知道，这意味着他们又熬过了一个不眠之夜。她记得昨晚给江寻打电话时，已经快十二点了，他那边的背景音里还有键盘敲击的声音，他只匆匆说了句“还在忙”，就挂了电话。算算时间，从昨晚到现在，他怕是一口热饭都没吃上。
她正想悄悄退开，等他们散会再过来，会议室的门却忽然被拉开了。江寻大概是感觉到了门外的动静，转过头来，目光正好和她对上。他眼底原本还带着思索的锐利，在看到她的瞬间，像是被投入了一颗小石子，漾开一圈柔和的涟漪。
“你们先按照刚才说的去办，有情况随时汇报。”江寻迅速转过头，对其他人吩咐道，语气又恢复了平日的果断。然后他不等众人回应，就径直朝徐尽欢走来，顺手带上了会议室的门，将里面的讨论声隔绝在身后。
“你来啦！”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大概是长时间说话的缘故。他伸手接过徐尽欢手里的手提包，指腹触到她的手指，她才发现他的手很烫，像是有些上火。
徐尽欢抬头看着他，目光扫过他眼下的青黑，还有下巴上冒出的青色胡茬，心里那点心疼又翻涌上来，说道“我猜你肯定又好好吃饭。”
江寻笑了笑，没否认，只是拉着她的手腕往自己办公室走，说道“刚开了一上午会，正好饿了。”他的手掌很有力，带着常年握枪留下的薄茧，温度却很暖，“你等很久了？”
“没多久，刚到。”徐尽欢被他拉着走，脚步轻快了些。
江寻推开办公室的门，里面比会议室更乱一些，桌上堆着厚厚的卷宗，角落里的沙发上还放着一件搭着的外套，大概是他昨晚临时靠过的地方。他将手提包放在桌上，转身去倒了杯水，说道“先坐会儿。”
“不坐了，赶紧吃饭吧。”徐尽欢已经打开了手提包，将里面的餐盒一个个拿出来。第一个盒子里是米饭，上面还卧着一个金黄的荷包蛋；第二个盒子里是红烧排骨，酱汁浓稠地裹在排骨上，香气瞬间弥漫开来；第三个盒子里是清炒时蔬，绿油油的，看着就清爽。“郑妈早上特意早起来做的，排骨炖了一个多小时呢，你快尝尝。”
江寻看着桌上的三菜一饭，喉结轻轻动了一下。他确实饿坏了，胃里空荡荡的，闻到这熟悉的香味，竟有些鼻头发酸。他拿起筷子，夹起一块排骨，咬了一口，软糯的肉带着恰到好处的咸甜，是他最熟悉的味道。
徐尽欢递给他一杯温水，说道“慢点吃，没人跟你抢，看你急的。”
江寻嘴里塞着饭，含糊地应了一声，却没放慢速度。
徐尽欢就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安静地看着他吃。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他低头的侧脸上，给他疲惫的轮廓镀上了一层金边。她没多说什么，只是偶尔在他快吃完一碗饭时，默默打开餐盒给他添上一点。
这顿饭吃得很快，前后不过十几分钟。江寻将最后一口青菜咽下，放下筷子，长长地舒了口气，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饱了。”他看着徐尽欢，眼里带着满足的笑意，说道“还是家里做的饭好吃。”
徐尽欢收拾着餐盒，语气里带着点嗔怪，说道“从昨晚到现在，就吃这点怎么够？”
“后面忙完了再补。”江寻拿起纸巾擦了擦嘴，站起身想去帮她，却被她按住了。
“你坐着吧，我自己来就行。”徐尽欢将餐盒一个个叠好，放回手提包里，说道“我知道你忙，就不打扰你了。”
江寻看着她麻利的动作，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想说让她再坐会儿，想说晚上一起吃饭，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我送你下去。”
徐尽欢拎起手提包，走到门口，又转过身看了他一眼，说道“不用，我认识路。记得多喝水，别总喝咖啡。还有，忙完了抓紧时间睡一会儿，听到没？”
“知道了，我的管家婆。”江寻笑着应道，眼底的疲惫似乎都淡了些。
徐尽欢也笑了，摆了摆手，推开门走了出去。
走到停车场，拉开车门的瞬间，她回头望了一眼办公楼的方向，三楼东侧的窗户里，那个熟悉的身影正站在那里，朝她挥了挥手。徐尽欢也挥了挥手，然后坐进车里，发动了引擎。
车子缓缓驶出大门时，门卫大爷又朝她笑了笑。徐尽欢看着后视镜里那栋越来越远的灰色建筑，轻轻叹了口气，却又弯起了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