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笳的目光扫过宴会厅。
巨大的施华洛世奇水晶吊灯将厅内照得如同白昼，长条餐台上铺着雪白暗纹桌布，银质餐具和水晶杯盏折射出冷冽的光。
侍者无声穿梭，将年份香槟注入细长的高脚杯。
空气中弥漫着香薰、皮革与昂贵香水的混合气息，沉甸甸的，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
她想起了几年前在坂田华兴总部G1大楼的自己，穿着卫衣牛仔裤，最大的烦恼是数据库死锁和周末去哪家大排档吃小龙虾。
而此刻，她站在鹏城之巅，即将迎接这个国家最顶尖的科技企业掌舵者们。
这巨大的落差感，让她下意识地靠近了男朋友。
他挺拔的身影站在璀璨灯影下，像一块沉稳的礁石，隔开了那些令人眩晕的光晕与无形的压力。
“来了。”陈默低声说，目光投向入口。
第一拨抵达的是徐平，身后跟着秘书。
他依旧是一身看不出牌子的深灰中山装，手里盘着那对油光水滑的核桃，步履从容得像在自家后院散步。
目光扫过流光溢彩的宴会厅，最终落在陈默身上，嘴角勾起一丝惯常的、老狐狸般的笑意。
“排场不小啊，陈总。”徐平踱步过来，声音不高。
却清晰地穿透了背景里舒缓的钢琴曲，“孟老这场‘金盆洗手’，让你操办得跟封侯拜相似的。”
他话里带着调侃，眼神却锐利地扫过陈默身后的胡笳和林雨晴，微微颔首，“夹子也来啦？”
胡笳老脸一红，赶忙回复，“徐董好。”
“徐董说笑了。”陈默笑着迎上，亲自接过侍者托盘里的一杯威士忌递给徐平，“孟老半生功勋，值得最好的。您尝尝这个，孟老特意交代备的麦卡伦30年，他说您就好这一口泥煤味。”
徐平接过酒杯，琥珀色的液体在杯中轻晃。
他深深嗅了一下，脸上露出点真切的满意：“算老孟还有点良心。”
他抿了一口，目光随意地扫向陆续进场的人。
袁锦涛正和陈立仁低声交谈，林有为和苏新宇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指点着远处的灯火，辛玉良则被贺映豪拉着说话。
“你这东道主当得不错，”徐平的目光转回陈默身上，带着几分审视，“八方神仙都请到了。”
他顿了顿，像是随口一提，“老汪和老罗呢？2012和Ict那边，最近可都是在啃硬骨头。”
“汪总和罗总发了致歉函，实验室攻关和欧洲市场吃紧，实在分身乏术。”陈默答得滴水不漏，“心意都到了。”
徐平“唔”了一声，不置可否，指尖摩挲着冰凉的杯壁，目光在人群中逡巡，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从容。
然而，这份从容在几分钟后被打破了。
入口处一阵轻微的骚动。
只见2012实验室总裁汪剑锋风尘仆仆地走了进来，深色西装外套搭在臂弯，领带微松，脸上带着明显的倦色，显然是从公司直接赶过来的。
他身后跟着的助理手里还提着一个保密箱。
徐平端着酒杯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他记得名单上汪剑锋是明确回复无法到场的。
他眯起眼，看着陈默快步迎了上去。
“汪总！”陈默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惊喜和尊重，“真没想到您能来！听说你们那边在攻关...”
汪剑锋用力握了握陈默的手，声音洪亮，带着技术人特有的直率：“老孟的金盆洗手酒，爬我也得爬来！光刻胶是重要，但没人比老孟更懂怎么给咱们这些搞研发的‘花钱’把门。”
他爽朗地笑着，目光越过陈默，精准地投向正与辛玉良说话的孟常云，遥遥举杯致意。
“您太给孟总面子了。”陈默笑容真诚，侧身引路，“孟老在那边。哦对了，”
他像是忽然想起，声音压低了些，带着点私交的亲昵，“令公子和小罗总他们那个‘创视纪’广告公司，上个月帮我们灵境互动做的海外版预热方案，效果非常棒。特别是日本市场，玩家转化率超了预期15个点。我让灵境那边后续的几个大项目，优先考虑他们。”
汪剑锋脸上的笑容更深了，用力拍了拍陈默的肩膀：“陈默啊陈默，我就知道找你小子帮忙牵线灵境互动准没错。年轻人嘛，就该多摔打摔打。有单子做是好事，做得不好，你该骂就骂，不用看我面子！”
他语气豪迈，但眼底那份对陈默不动声色关照自家后辈的感激，徐平看得分明。
徐平站在几步之外，水晶吊灯的光落在他平静无波的脸上。
他慢悠悠地呷了一口威士忌，辛辣的酒液滑过喉咙，心里却像被投入了一颗小石子。
汪剑锋这老狐狸，什么时候跟陈默有了这层私交？
灵境互动...
陈默那个游戏公司的投资，原来不只是财务布局？
这狗东西，手伸得比他预想的还要长，还要隐秘。
坏了，这狗东西该不会真在盘算着要接自己的班吧？
没等徐平这缕思绪沉淀，入口处又走进一人。
身材高大，笑声洪亮，正是产品投资评审委员会主任兼Ict bG cEo罗朝斌。
他显然来得更匆忙，额角还带着点汗意。
“老孟！陈默！”罗朝斌人未到声先至，大步流星地走过来。
直接给了刚送走汪剑锋的陈默一个结实的熊抱，力道大得让旁边的胡笳都替陈默晃了一下，“紧赶慢赶，欧洲那边跟爱立信的火拼刚结束，老孟退休，天大的事也得靠边站！”
他松开陈默，又重重一拳捶在陈默胸口，声音洪亮得半个宴会厅都能听见：“陈默！够意思！我儿子那破公司，要不是你让灵境互动拉他几把大的，早特么喝西北风去了。那小子昨天还跟我吹，说接了灵境端游的推广。好家伙，口气比我都大。回头我让他亲自登门给你道谢！”
“罗总言重了。”陈默被捶得咳嗽一声，笑容依旧沉稳，“小罗总他们有想法，有冲劲，创意也新颖。灵境那边也是按市场规则选合作伙伴，是他们自己争气。”
他话说得漂亮，把功劳全推给了年轻人，但罗朝斌脸上那毫不掩饰的亲近和感激，是实打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