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愿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钟了。
她第一反应是将手探向脸颊，试图确认自己的面具还在不在。
没想到意外的摸到了一个外接式的呼吸机。
她愣了两秒，这才察觉到自己的不适，一呼一吸间，肺部火辣辣的。
“你醒了。”床边一道声音响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亚瑟已经在她身边守了将近五个小时，晚饭顾不上吃，现在见她醒了，终于松了口气。
黎愿见到这位金发教官，有些惊讶，她眨了眨眼睛，下意识想要摇头。
她一向不习惯给别人添麻烦。
亚瑟似乎看出了她的局促，突然俯身，伸手揉了揉小人儿的脑袋。
“以后有任何不舒服都不要自己硬扛，告诉我和校医，好吗？”他的脸上没有笑容，神情十分认真。
面对着那样认真的眼神，黎愿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
从小生长的环境让她十分会察言观色，她看得出，这个教官似乎是真的关心她。
于是她也没再矫情。
“呼吸的时候，肺部有点疼。”
亚瑟连忙呼叫伊森。
“我听得见。”一道冷淡的声音响起，伊森从屋子的内间走了出来，手上拿着几瓶营养液。
“这是正常的，因为你的呼吸系统被瘴毒攻击了。”他神色淡淡，说出的内容却让黎愿浑身一僵。
伊森似无所觉一般，平淡的将手上的营养液放在了病床旁的床头柜上，抬手调整了一下输液滴管的速度。
“所以，你的身上怎么会出现废星上特有的m3型瘴毒？”他最终将目光锁定在黎愿脸上。
透明的呼吸罩随着她的呼吸而规律的浮现白雾，只是此刻，她的心绪明显不太平静，呼吸变得紊乱。
亚瑟的注意力一直在黎愿身上。他敏锐地察觉到，在伊森问出那个问题之后，对方瞳仁骤缩。
屋内十分安静，一时间，针落可闻。
几秒后，黎愿垂下了眼。
“我不知道。”
她能怎么回答呢？
说自己身上绑定了一个系统，一眨眼的功夫就把她从地球传送到了废星？
无论对方相信还是不相信，她的下场都会很糟糕。
超出认知的事情是会被人恐惧抵触的。
这个回答其实在亚瑟和伊森的预料之中，但是真的听到了，还是有些无奈。
很显然，她并不信任他们。
不过这也是理所应当的。
于是亚瑟努力平复情绪，跳过了这个话题。
“你的身体目前不适合再剧烈运动，接下来你的相关测验将被终止。”他将后续的安排告知了黎愿。
“您是指？”
“速度、力量、实战。这三项测验你都无法负荷了。”
黎愿闻言先是松了口气。
她连相对温和点耐力测试都撑不下来，换了这几项强度更高的，怕是会一秒露馅。
但是随即她又有些焦虑。
系统说了，进入最好的班级，她才能得到最好的教育资源。
“那……关于我的分班？”她试探着看向亚瑟。
“分班是根据六项测验的总成绩而定。”亚瑟仔细斟酌着措辞，生怕打击到她。“如果后两项的动态视力考核和精神力考核你能拿到优秀成绩的话，还是有机会进入不错的班级的。”
亚瑟猜测她的天赋应当是跟精神力相关，且大概率十分不凡。
否则他实在想不到这样一个孱弱的未成年人为何会被破格推荐入学。
“好的，教官。”
黎愿有些纠结的咬唇，她并不确定自己那昙花一现的精神力在这个变态如云的学院里算是个什么水平。
但是她决定暂时不纠结那么多，离动态视力和精神力考核还有两天，到时候再说吧。
现在，她更关心自己的身体。
肺部时刻传来灼烧感，让她十分不舒服。
还不等她询问，那位冷淡的校医就先一步开口了。
“你的症状目前暂时无法彻底治愈，先进行保守治疗。”
黎愿瞪大了眼睛。
无法彻底治愈？？莫不是什么绝症？？
似乎是看出了她的惊恐，伊森的眼神变得有些意味不明。
克劳星系竟然有人不知道m3型瘴毒意味着什么？
“还有另一种方案，那就是连夜把你的情况上报中央，然后等着他们把你带走进行审查。”
他在试探黎愿的反应。
然后果不其然在那张苍白的小脸上看到了更进一步的恐慌，虽然她极力掩饰。
“不、不用了，听您的保守治疗就好。”黎愿连忙敲定了治疗方案。
果然。
这个小家伙的来头有古怪。
伊森和亚瑟心照不宣的交换了一个眼神。
“接下来的两周内，除了吃饭，你要时刻佩戴着这个微型呼吸机。”伊森递给黎愿一个银色金属质感的半脸面具，十分轻巧，跟之前系统给她的那个差不多。
在伊森的解释下，她了解到这个是用于净化提纯空气中的氧气，以减轻她呼吸系统的负担。
这倒是给了她一个时刻戴着面具的合理理由，黎愿苦中作乐的想着。
“除此之外，每天都要来我这里进行复查。”见黎愿戴上了面具，伊森继续开口，“我要时刻掌握你的身体数据。”
黎愿被伊森严肃的态度搞的有些紧张，立刻老老实实的应了下来。
伊森见状满意的点点头，没有哪个医生会不喜欢听话的病人。
最后他又递给了黎愿一个巴掌大的小药盒，“里面是你每天要吃的药，用法用量写在里面了。”
黎愿小心翼翼的接过，低低的开口，“谢谢您。”
新面具让黎愿的声音显得有些闷，有些沙哑。
伊森的手一顿，随即又若无其事的插进了白大褂的口袋里。
“职责所在罢了。”
“不早了。”亚瑟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已经晚上九点半了，“走吧，我送你回寝室。”
“把桌子上的营养液带上。”伊森淡淡开口，“不要再因为低血糖这种问题躺进我的医务室。”
黎愿的脸有些烫，她今天都没正经吃上一顿饭，现在确实饿的厉害。
犹豫片刻还是将几支营养液装进了自己的口袋，又一次讷讷开口，“……谢谢。”
除了谢谢，她也不知道还能再说什么了。
黎愿转身，跟在亚瑟身后走向门口。
就在她一只脚即将跨出门槛前，伊森突然问了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明明给你开了请假证明，为什么不用？”
黎愿愣了愣，脚步顿住了，却没有回头。
半晌，她的声音低低的响起，几不可闻。
“因为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