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巴克厕所的灯光忽明忽暗，陈默蜷缩在马桶盖上，膝盖上的笔记本电脑映出他发青的眼袋。F公司业绩预告的pdF文件里，“其他收益”栏目下的“处置朝阳区地块收益6亿元”像根刺眼的钉子，他手指发抖地长按文字，放大后发现行尾藏着极小的括号：“未经相关部门最终认定”。
“师父，这地块根本不在拆迁规划里！”他压低声音打电话，隔壁隔间的冲水声响让他浑身紧绷。周远山的四川话从耳机里炸开：“瓜娃子，查自然资源局官网！”浏览器跳转的瞬间，朝阳区2025年征地红线图清晰显示，F公司标注的地块属于工业用地，压根不在征收范围内。
“狗日的玩文字游戏！”陈默捶在隔板上，回音在狭小空间里震荡。股吧里却一片狂欢，“业绩暴增200%”的标题刷爆屏幕，散户们晒着涨停板截图，仿佛看不到“其他收益占比83%”的风险提示。
铁门突然被砸响，男人的吼声混着警笛声：“警察临检，开门！”陈默手忙脚乱地将笔记本塞进垃圾袋，踩着马桶圈翻到隔壁隔间。清洁工大妈的尖叫刺破空气：“抓变态啊！”他顾不上解释，撞开后门冲进消防通道，羽绒服被生锈的铁丝网刮出裂口，冷风灌进领口。
手机弹出同花顺推送，F公司股价牢牢封死涨停，成交额突破15亿。陈默躲在巷口查龙虎榜，东财拉萨团结路营业部的买入席位格外刺眼——这是散户集中营的标志。微信群里，“内部消息”漫天飞：“F公司要收购元宇宙平台！”他冷笑一声，点开公告原文，核心利润计算公式里，扣除6亿拆迁补偿后，净利润实际同比下跌40%。
地铁口的电视墙播放着财经节目，分析师挥舞着激光笔：“F公司pEG仅0.8，严重低估！”画面切换到厂区时，陈默瞳孔骤缩——所谓的“高端制造基地”，分明是蓝海科技烂尾三年的办公楼，外墙上“区块链数据中心”的横幅早已褪色，被爬山虎爬得斑驳。
手机震动，陌生号码来电，电子合成音像刀刮玻璃：“陈先生，冷链车之旅还愉快吗？”他猛地回头，那辆印着“福海物流”的厢式货车正缓缓停在巷口，车窗摇下一半，司机的工牌被刻意抠掉姓名。
“去你妈的！”陈默踹翻路边垃圾桶，垃圾散落一地，阻挡住货车前进的路线。他钻进711便利店，货架上的关东煮冒着热气，收银台电视里，F公司董事长正在接受专访，腕间的百达翡丽在镜头下反光，和澳门赌场照片里的一模一样。
“小伙子，买什么？”店员的询问惊醒了他。陈默抓起一杯萝卜牛杂，用酱料在纸杯上画出F公司厂区地图——所谓的“拆迁地块”，分明是2020年以3亿购入的工业用地，如今招商广告上写着“50年产权，可办环评”。
冷链车的引擎声再次逼近，陈默撞开后仓门，冲进零下18度的冷库。手机在低温下自动关机，他摸着黑爬出货梯，美团电单车的扫码框在雪地里闪烁。三次对准二维码后，车轮终于转动，他蹬着车冲进机动车道，身后传来子弹擦过铁皮的尖啸。
同花顺页面在手机支架上亮起，F公司分时图突然放量，涨停封单从50万手锐减到3万手。陈默盯着自己的持仓，浮盈8万的绿色数字仿佛在嘲笑他。当光标悬在“卖出”键上时，股吧突然弹出董事长增持公告，封单瞬间回到80万手。
雪越下越大，他盯着卫星地图上的工业用地，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是赌一把董事长增持的利好，还是相信周远山说的“非经常性损益超50%必暴雷”？冷链车的急刹声在身后炸响，陈默一咬牙，按下了卖出键——几乎同时，F公司公告弹窗跳出：“因重大事项待披露，明日停牌。”
便利店的灯光在雪幕中闪烁，陈默看着手机里的持仓归零，后背被冷汗浸透。冷链车司机站在雪地里，举起对讲机低声说话，工牌下露出半截纹身——327国债的K线图案。而在千里之外的交易所监控室，F公司停牌前的异常交易数据正在汇总，中信证券总部席位的三笔万手卖单，正指向三年前那场惊天的商誉并购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