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卫东站在市委大会堂的台阶上，夜风裹挟着初秋的凉意灌进西装袖口。
这座他主持修建的大礼堂建筑此刻像座冰窖，玻璃幕墙倒映着他佝偻的身影。
一小时前，他还是这座边陲城市说一不二的掌权者，而现在...
郑毅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胸口戴着党徽。
“林书记，请入会场。”
大会堂内灯火通明，两百多名处级以上干部正襟危坐。
当林卫东踉跄着走进侧门时，原本嘈杂的会场瞬间死寂！
他看见组织部长快速转头、宣传部长把手机塞进文件袋、而市长任凤娇的座位...
“同志们。”
唐修的声音通过扩音器震彻全场。
他站在党徽下，身后巨幅LEd屏正循环播放林浩撞人的监控视频，右下角计时器显示着100km的红色数字。
这是车内监控视频。
“今天晚上，就在朗明市步行街发生了一件性质极其恶劣，影响极其严重的车祸！很不巧，我当时就在旁边。”
“我亲眼看见对方撞人，我也亲眼见到对方如何嚣张跋扈！”
“我想问问在座的领导，这就是朗明市的社会治安吗？”
唐修坐在主席台中间，语气中带着冰冷。
没人说话，也没人做出解释。
也是看见他们这副样子，唐修心中的怒火顿时就浮现出来。
他一巴掌拍在主席台桌面上，最前面一排的市委常委集体一颤。
“这就是你们市委领导班子主政多年，交出来的平安建设答卷？”
同样没人说话。
这要是放在以前，这种车祸根本不值得他们开会，甚至，在知道肇事者是林浩之后，各部门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过去两年，朗明市查获酒驾案件同比下降43%，而同期医院收治的交通事故伤员却上升62%...”
“这些消失的案子，都去哪了？”
会场后排突然传来座椅翻倒声。
市交警支队长想站起来辩解，却被唐修凌厉的眼神钉在原地。
“林卫东同志。”
唐修突然转向面如死灰的市委书记：“你儿子这辆路虎，去年就有十八次闯红灯记录，为什么驾驶证至今没被吊销？”
大屏幕应声调出车管所系统记录，每次违法记录后面都标着已处理的绿色印章。
“更讽刺的是...”
唐修点开最后一段视频，林浩在撞人前五分钟，刚从市公安局对面的酒楼出来。
“我们的特警支队就在两百米外执勤。”
画面里清晰可见两名穿反光背心的警察，正帮林浩把呕吐物扫进绿化带。
“啪！”
唐修把档案袋摔在主席台上，牛皮纸裂口处滑出几张照片：市机关事务管理局的派车单显示，那辆肇事的无牌路虎，竟登记在市委小车队名下。
“现在请同志们回答我。”
他单手撑住主席台边缘，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诛心：“是朗明市的交通法规特别宽容，还是说在你们眼里，老百姓的骨头比官老爷的车漆还硬啊？”
这是在说公检法的了啊！
市政法委书记额头也沁出层层冷汗，一双目光之中都带着绝望之色。
到头了，他这政法委书记也到头了。
“给你们一个晚上的时间，明天一早我要看到朗明市公安局发出的案情通报！”
唐修拂袖离去，整个大礼堂中的气氛依旧凝重。
市委领导坐在前面，其他领导干部不敢随随便便离开。
......
“齐书记，朗明市那边传来了消息。”
“唐修到了之后就组织了一场会议，这场会议诈出来不少人，而且...今天晚上唐修出门，正好遇到林卫东的儿子林浩酒驾，并且还出了车祸，撞了不少人。”
“唐修也借着这件事情联系了省委巡视办，孟书记那边已经同意了...我们要不要做什么措施啊？”
还是两人之前见面的茶楼，公安厅副厅长沈永瑞沉默了许久之后，这才语气复杂的开口说道。
这群人简直没一个让人省心的！
他唐修不过就是走走流程，你们该敷衍敷衍，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啊！
结果...还闹出现在的事情！
真以为孟思国有那么简单吗？
他对省内的情况可都掌握的非常清楚！
省政法委书记齐明远指间的茶杯突然停在半空，茶汤表面映出他眼底的寒光。
“永瑞，你见过暴雨前的蚂蚁吗？”他忽然问道。
沈永瑞一怔：“蚂蚁？”
“它们会提前筑高巢穴，搬运食物...”齐明远蘸着茶水在桌面画圈，“可只要一脚踩下去...”
水渍被手掌碾碎的声响中，他抬眸凝视沈永瑞：“唐修就是那只脚。”
窗外惊雷炸响，茶室玻璃映出两人扭曲的倒影。
沈永瑞喉结滚动：“可林卫东已经...”
“弃子罢了。”齐明远推开檀木匣，露出半张泛黄的地形图。
他指尖点向被红笔圈出的坐标：“两天后唐修的车队会经过这段盘山路。”
沈永瑞瞳孔骤缩，那里上个月刚因暴雨塌方！
“您是说...制造意外？”
他声音发紧：“可郑毅是国安的人，万一查到痕迹...”
“所以需要‘天灾’。明早七点，让你女婿带养护队去‘检修’护栏。”
这是要死无对证啊！
如果这是一场政治阴谋，那他们肯定会被清算的，但这是天灾啊！
天灾人祸，谁又能说得清楚呢。
就像是曾经的贪污罪放在如今，那是分分钟都能被查出来，所以现在已经没人贪污了，就连受贿这种手段都已经升级了。
是的，没人会在意的。
那只是一场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泥石流。
他唐修只是运气不好而已，经过了那段路而已。
“一定要做到死无对证，不能有任何证据留下来！”
齐明远缓缓抬头，目光中浮现出冷光。
要做，就得做完美！
沈永瑞还有其他的担心。
他犹豫片刻继续问道：“齐书记，可是...唐修是上面空降下来的，在他的履历中有中纪委任职经历，如果他真的死了...这件事情恐怕不太好办啊...”
齐明远看着他，双臂撑在桌子上，语气冰冷：“如果唐修没死，那他一定会知道某些东西。”
“到时候，你亲自去找对方一趟，就说...只要唐修同志内退，我们可以付出相应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