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周云伟脸上乱七八糟的纱布，再看看旁边闭着嘴不敢说话的周云秀和秦浩，许素馨恨不得给周云伟脸上再添上两道口子。
生了这么个小王八蛋出来，她真是自己给自己找气受。
见许素馨看自己，周云伟的眼神中立刻流露了几分委屈，那双肿胀的眼睛亮了一下。随即他又撇过头去，重重地哼了一声，仿佛在和许素馨斗气。
他就知道，他妈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别看她前段时间对他总是冷着脸，一副不爱搭理他的样子，他真的出啥事儿了，他妈指定比谁都急。
见周云伟竟然还敢对自己甩脸子，许素馨只觉得眼眶一黑，她现在只想将过去的自己脑子里的水全部倒出来，要不是自己的娇惯，咋可能养出周云伟这狗屁性格。
许素馨的胸膛剧烈起伏着，强压着心中的怒火，对着周云伟冷声道：“周云伟、周老五，你可真行啊，长本事了，学会跟人在大街上打架了？还被人家打成了这副熊样，你是嫌你妈太清闲，还是嫌你妈命太长？”
“为了个女人，啥都不管不顾了，你觉得你挺厉害是不是？人家咋不把你打死呢，也省得我来给你擦屁股了。”
许素馨越说越气，想到过几天就要和赵墨川去省城谈辣椒酱的生意，这节骨眼上周云伟竟然给她整了这么一出，简直就是添乱。
“妈，你说啥呢？”
周云伟被许素馨劈头盖脸一顿骂，非但没认为自己有错，反而像是被点燃了的炮仗，瞬间炸了。
他猛地扭过头，努力睁开肿着的左眼瞪着许素馨，哑着嗓子顶撞了回去，声音里带着满满的怨气。
“你骂我有啥用，你凭什么骂我？今天这事儿能怪我吗？要不是你，死活看不上玉娟，死活不同意我跟她好。陈春香那个老东西能这么急吼吼地拉着玉娟去相亲吗？要是玉娟不和那个狗屁科长的儿子相亲，我能冲上去跟他干架吗？”
周云伟这话一出，病房里所有人都看向了许素馨。
其实不光周云伟想不明白，许素馨为什么死活不同意他和李玉娟好，周云秀也想不明白。
虽然她爸是个烂赌鬼、她妈陈春香也是个不好相处的，但李玉娟长得还算漂亮，人看上去也挺乖巧听话的，她妈不喜欢就算了，也不至于那么反对吧？
秦浩还不知道这里头有这么多弯弯绕，不过见识了陈春香今天的胡搅蛮缠，他倒是有些明白许素馨为什么不愿意周云伟和这个叫李玉娟的女孩子搞对象了。
至于李玉娟，表面上低着头，其实眼睛一直死地盯着许素馨，想要看看她准备怎么回答周云伟。
还不等许素馨有什么反应，周云伟越说越激动，竟然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
飞溅的唾沫星子差点喷到许素馨脸上，他喋喋不休地抱怨道：“都是你亲生的儿子，我不求你对我像对三哥那样掏心掏肺，又是找师傅、又是介绍对象、又是买房子了。”
“我就求你给我也买个房子，让我有个自己的窝，这过分吗？妈，我知道你一碗水端不平，但也不能总是这样偏心三哥吧？”
至于工作的事儿，他才不指望许素馨呢。
就算许素馨想给他安排，他也瞧不上出去摆摊卖盒饭或者在食堂打杂的那些活儿。
有秦浩这么个现成的姐夫在，他爸可是副食品厂的副厂长，等高三这学期念完，他求求秦浩，混个副食品厂的正式工干，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儿？
到时候，他倒要看看他妈还怎么卡他的脖子，不让他和玉娟在一起。
见周云伟不但将黑的说成了白的，还说得理直气壮，许素馨心里那股子火顿时烧得更旺了。
生气到了一定限度，她反倒冷静了下来，就连呼吸都平静了许多。
上辈子掏心掏肺，却被周云伟丢到桥洞底下等死的事儿，她都经历过了，被他颠倒黑白控诉几句也算不上什么大事。
不过，不算大事归不算大事，许素馨也不打算自己憋着火。
毕竟，气大伤身。
啪——
一记清脆响亮的巴掌，狠狠扇在周云伟没受伤的那边肩膀上，力道之大，打得周云伟整个人都往旁边歪了一下。
“周云伟，我告诉你，你少在那儿放狗屁。”许素馨的声音平静，她指着周云伟的鼻子，冷声道。
“从今往后，你爱跟谁好就跟谁好，你爱娶李玉娟还是娶王玉娟，我许素馨管不着，也懒得管。”
许素馨一字一顿：“你翅膀硬了、本事大了，想上天我都不拦着你，但是……”
她猛地加重语气，眼神冰冷地扫过一旁脸色煞白的李玉娟，又落回周云伟脸上：“以后你惹出来的烂摊子，老娘不收拾。你被人打死打残，也别他娘的跑到我面前来哭丧，别指望我给你擦屁股，我许素馨就当没生过你。”
虽说周云伟一向油嘴滑舌，脸皮也比常人要厚，但许素馨那句就当没生过你这个儿子，还是震住了他，和病房里的所有人。
周云伟被许素馨打懵了，也被骂懵了。
他捂着肩膀，难以置信地看着许素馨那双冷冰冰的眼睛。
就算是之前他偷着拿家里的钱，他也没见过他妈用这种眼神看他，仿佛她在看的不是自己，而是什么缠上她的脏东西一般。
周云伟心中生出几分不安，但很快这份不安就被一丝隐约的高兴冲走了。他妈疼了他这么多年，咋可能说不要他这个儿子就不要了，她这是在变着法子告诉他，她同意了他和玉娟的事儿呢。
旁边的李玉娟被吓得噤若寒蝉，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连大气都不敢出。
秦浩和周云秀也震惊地看着许素馨，同样不敢出声，周云秀张了张嘴想要劝劝许素馨，却又什么都不敢说。
许素馨还没和她算，她和周云伟偷偷在外面和秦浩厮混的事儿呢，她可不想因为替周云伟说几句好话，就撞到许素馨的枪口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