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着桌子上的镜子，许素馨仔细地整理着自己的衣领。
深吸了一口气，许素馨缓缓走出房间，将准备好的竹筐从厨房拎了出来。
刚推开大门，她就看到了停在巷子口的吉普车。
赵墨川靠在车门边，他今天也换了身衣服，特意刮了胡子，头发也梳得一丝不苟，少了平日跑车时的风尘仆仆，多了几分难得的正式。
见许素馨走出来，他深邃的眼眸瞬间亮了起来，在看到许素馨头发侧面夹着的那个熟悉的珍珠发夹，赵墨川嘴角更是不受控制的扬了起来。
之前一直没见到许素馨别这个发夹，他还以为是许素馨不喜欢呢。
赵墨川快步迎了上去，接过许素馨手里拎着的沉甸甸的竹筐，他的目光在许素馨身上停留了好一会儿，他几乎没有见过许素馨这样刻意收拾自己。
这份郑重，无疑是在表示她对这次省城之行的重视。这份重视，让赵墨川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都准备好了？”赵墨川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但此刻落在许素馨的耳朵里，却莫名让她觉得安心。
“嗯。”许素馨点点头，看向赵墨川手里拎着的竹筐，里面装着的都是她精心准备的样品、以及辣椒酱的配方。
“那咱们就吃饭。”赵墨川拉开车门，等许素馨坐进车里，他才坐到驾驶座，发动了车子。
引擎发出一阵低沉的轰鸣，打破了寂静的早晨。
吉普车缓缓驶出小巷，缓缓开到更加宽阔的街道上。
车窗外的景色飞快倒退，从低矮的平房变成开阔的田野。许素馨的目光投向车窗外不断延伸的公路，眼神专注而明亮，不知道在想着些什么。
赵墨川专注地开着车，眼角的余光却时不时地扫过身旁沉静的许素馨。
看着她认真的侧脸和头发上别着的珍珠发卡，开了几十年车的他，握着方向盘的手心，竟微微有些汗湿。
赵墨川知道许素馨为了这一天付出了多少，自从知道要去红星罐头厂谈辣椒酱的事儿，她就将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在了这件事上。
竹筐里的那些辣椒酱里，凝聚着的可都是许素馨的心血和期盼。
不知道为什么，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沉甸甸地压在赵墨川心头。
车里异常安静，只有引擎的嗡鸣和车轮碾过碎石的沙沙声。
许素馨靠在副驾驶的椅背上，微微侧着头，眯着眼睛闭目养神。她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搁在膝盖上的双手，却无意识地交握着，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一想到今天即将面对的一切未知，她的心口就像是压了一块无形的巨石。
赵墨川自然注意到了许素馨的紧绷，他想说点什么安慰的话，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许素馨今天这副没精神的样子，肯定是昨晚没休息好，比起急吼吼地安慰她，他更想要让她好好休息一会儿。
四个小时的车程，对于跑惯了长途的赵墨川而言，其实并不算什么，但此刻在赵墨川心中却显得有些漫长。
一路上，他都在小心翼翼地避开任何有可能造成颠簸的坑坑洼洼，试图让许素馨休息得更好一点。
直到吉普车终于驶入省城那热闹的街道，稳稳地停在挂着红星罐头厂白底红字大牌子的厂门口，赵墨川才拉下手刹，熄了火。
他侧过身，看着许素馨的侧脸，声音低沉而温和：“咱们到了，素馨，我希望你能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赵墨川顿了顿，目光坚定地看着她：“就算红星这边谈不拢，我也联系了下面市里一个朋友开的私营罐头厂，规模虽然小点，但设备都是新的。你这辣酱的味道摆在这儿，是金子总会发光。这生意，只要你想做，肯定做得成。”
许素馨闻声转过头去看赵墨川，对上男人那双深邃的眼睛，她整个人突然放松了下来。
许素馨看着赵墨川，紧绷的嘴角忍不住弯了弯，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赵墨川说得对，就算红星罐头厂谈不拢又怎么样，她有手艺有技术，只要她想做辣酱的生意，总能找到愿意合作的厂。
之前她参加食堂招标的时候，都没有这么紧张！
不管怎么说，她现在的日子都比之前在国营饭店刷碗赚钱的生活要来的舒坦了不知道多少倍，人总不能一口吃成个胖子。
就算辣椒酱的生意不成，她还有盒饭摊子和食堂呢。
“多谢你，墨川。”
许素馨用力点了点头，打开车门。冷风一吹，原本还在车上有些昏昏欲睡的许素馨，立刻精神了起来。
因为赵墨川托的那位牵线人身份不一般，红星罐头厂对这次会面也很重视。
两人刚在门卫室登记完，厂办主任就亲自小跑着迎了出来，热情地将他们引向了办公楼。
会议室的桌子上，不但有倒好的茶水，甚至还摆了点橘子瓜子和水果糖，接待赵墨川和许素馨的是两个人。
主位上是厂长郭军，约莫三十五六岁的样子，穿着件笔挺的灰色中山装，留着寸头。
另一位则是副厂长刘康，他的年纪稍长些，五十岁上下，头发花白、面容严肃，眼神里透着精明和谨慎。
寒暄了几句，郭军赶紧招呼着两人落座。
“赵同志，许同志，欢迎你们来我们厂里，你们提出的合作意向，我们厂里很重视，特别是这个用罐头瓶装辣酱的想法，真的是很有特色。现在上面的政策，你们也知道的，鼓励咱们搞活经济，搞新产品嘛……”
郭军越说越兴奋，大有一副要直接将事情敲定的意思。
旁边的刘康轻轻咳嗽了一声，扶了扶鼻梁上的黑框眼镜，带着几分顾虑，慢条斯理地开口道：“郭厂长说的，也是我想说的，不过重视归重视，但具体操作我们还是要谨慎评估。红星现有的生产线，都是为水果罐头设计的，如果转产或者新增生产线……”
赵康说着顿了顿，拿起水杯喝了口水，眼神却一直盯着赵墨川，盯着他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