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念与小白相隔数百丈之遥，那道鸿沟在生死关头显得格外狰狞。小白还未来得及催动灵力跨越这段距离，颜芷汐已被梅念以巧劲送到近前 —— 可就在这刹那，爆炸掀起的毁灭性气浪已然席卷而来，数百丈空间如同被无形巨手攥住的纸片，咔嚓一声向内塌陷。
塌陷的边缘在小白脚边戛然而止，仿佛被某种力量硬生生掐断。颜芷汐望着梅念消失的方向，双目在瞬间染透血红，喉咙里溢出一声压抑的嘶吼。狂暴的灵力不受控制地从她体内喷薄而出，指尖凝出的剑芒撕裂长空，刚刚恢复的空间壁障，在颜芷汐的疯狂一击下裂开一道狰狞的巨缝。她纵身跃入那片混沌，却只捞到满手虚无，唯有肆虐的空间乱流割得脸颊生疼。
小白与虚空虫紧随其后钻入裂隙，只见颜芷汐悬浮在混沌之中，猩红的眼瞳里翻涌着疯魔般的绝望，手中的攻击一次次砸向空无一人的黑暗，灵力碰撞的轰鸣在虚空中回荡，并未掀起一片涟漪。梅念，就这么凭空消失在了他们眼前，仿佛从未存在过。
直到小白强行将颜芷汐带回荒域，她仍保持着跃入虚空的姿势，被按在地面时双腿一软，径直跪倒在那片狼藉的土地上。她的目光呆滞地黏在前方的巨坑上，眼尾的红痕如同凝固的血，周身的灵力仍在微微震颤，却再没了半分生机，眼底只剩一片能吞噬一切的死寂。
“芷汐，你看看这巨坑！” 风槿的声音带着急切的穿透力。颜芷汐像是没听见，视线依旧死死钉在坑底的焦土上，连睫毛都未曾颤动分毫。
风槿猛地抓住她的肩膀用力摇晃：“芷汐！先别慌！看看梅念的魂牌！”
“魂牌” 二字如同惊雷炸响，颜芷汐涣散的瞳孔骤然收缩。她指尖颤抖着抚过储物戒，那块温润的玉牌应声落在掌心 —— 玉牌莹白依旧，非但没有半分暗淡，连往日偶尔浮现的灵魂微恙的晦涩都荡然无存，流转的灵光平稳得如同沉睡的呼吸。
“你看！” 风槿的声音里透出难掩的激动，“魂牌并未暗淡，灵力也没紊乱，梅念肯定还活着！” 她指着脚下的巨坑，语气愈发肯定，“五名大乘修士自爆，别说数十里化为焦土，便是我们这些人都不一定能活下来。可你瞧这坑 ——”
颜芷汐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那坑不过数百丈方圆，最深之处也才五百丈上下，充其量只够得上一名大乘修士自爆的威力。她缓缓站起身，衣摆扫过脚边的碎石，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温热的魂牌。
五名大乘中期修士，倾尽灵力与神魂的自爆，本该是连天地都要为之变色的浩劫。可他们此刻毫发无伤，梅念离奇失踪，魂牌却安然无恙，连这爆炸的痕迹都透着诡异的收敛。
一阵风卷过坑底，卷起细碎的黄沙，颜芷汐望着那片过于平静的焦土，久久不语。雷无为拖着重伤未愈的身躯，挪到颜芷汐身前，粗重的喘息道：“那小子……带着一身化不开的机缘，小汐你放心，魂牌既亮着，便是天塌下来也有转圜的余地，说不定这遭反倒是他的造化。” 他抬手想拍她的肩膀，却在最后放弃了。
小白飞起来望着颜芷汐，声音里带着异兽特有的澄澈：“梅念身上的气运极浓得，这样的人说是天选之子都不为过。这次说不定是我们看不懂的机缘，梅念每次遇险，不都安全的走出来了吗？”
两道声音像是投入冰湖的石子，终于在颜芷汐死寂的眼底漾开一圈涟漪。她望着掌心莹润的魂牌，豆大的泪珠忽然毫无预兆地砸在玉牌上，晕开一小片水渍。
“一直以来…… 都是他挡在我身前。” 她的声音碎得像风中的残烛，“有他在，我连思考下一步都觉得多余。可现在……” 泪水汹涌而出，顺着脸颊滑进领口，“他要是真的不在了，我……”
风槿伸手将她揽进怀里时，才发现颜芷汐的身体竟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颜芷汐埋在她肩头，起初只是压抑的呜咽，渐渐化作撕心裂肺的抽泣，像个被抢走了最心爱玩具的孩童，将所有的委屈与恐惧都倾泻在这声哭喊里。风槿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掌心能触到她灵力紊乱时凸起的经脉。
风槿望着天边碎裂的云层，心里泛起一阵酸楚。明明修为早已超越了自己，可在梅念面前总像株需要庇护的菟丝花。她对他的爱从不是嘴上的甜言蜜语，是寒夜里悄悄焐热的灵酒，是险境中下意识挡在身前的背影，是把所有柔软都藏在坚硬外壳下的默默相守。如今这根支撑她世界的柱子骤然消失，天怎会不塌？
怀中的哭声渐渐低了下去，只剩下断断续续的抽噎。风槿摸了摸她汗湿的鬓发，此刻那枚被颜芷汐紧紧攥在手心的魂牌，算是颜芷汐的最后期盼了。
也不知在混沌中沉浮了多久，梅念猛地抽了口冷气，浑身骨头像被拆下来重拼过一般，每动一下都疼得他龇牙咧嘴。他挣扎着坐起身，四周是浓得化不开的漆黑，仿佛天地未开时的混沌。
“我草！” 一声粗骂从齿缝里挤出来，梅念揉着发懵的脑袋，怒火瞬间窜上头顶，“就这？老子没死透？那五个狗东西呢？” 他一拳砸在地上，手背传来粗糙的触感，“麻蛋！蝼蚁尚且贪生，这五个狗东西说自爆就自爆，还想拉老子垫背？” 他喘着粗气，眼底翻涌着戾气，“老子就算真交代在这儿，也得把你们的魂魄撕烂了喂狗！在荒域能宰了你们的，到了这鬼地方，照样能扒了你们的皮！”
他吼出最后一个 “出来，给我滚出来” 时，声音在黑暗里撞出空洞的回响。自爆从来都是修士走投无路时的最后一搏，是将神魂碾碎成齑粉的决绝。修仙者一生求道，哪怕此生不行，也都盼着轮回有继、来世再登仙途，可一旦自爆，便是绝了往后的一切，神魂、灵力都会烧成飞灰，永世不得超生。若非恨到骨髓里，谁会甘愿舍弃这最后一丝渺茫的来世希望？
梅念眯起眼打量四周 —— 按理说，这样纯粹的黑暗里本该伸手不见五指，可他偏偏能将周遭的一切看得异常清晰：脚下是类似岩石的地面，布满细密的裂纹。这种诡异的清晰感让他心头一沉，更让他惊觉的是，丹田内空空如也，往日奔腾如江河的灵力竟消失得无影无踪，唯有神魂深处还残留着一丝微弱却凝实的力量，像风中残烛般跳动。
“活见鬼了。” 梅念皱紧眉头，抬起手狠狠掐了把大腿，尖锐的痛感顺着神经直冲头顶。不是幻境。他缓缓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语气里满是烦躁：“没死是没死，可这到底是哪儿？太他妈扯了。灵力又没了…… 怎么走到哪儿都遇上封印灵力的破事？”
话音刚落，一个平淡无波的声音突然在他身边响起，像是从虚无中钻出来，来自四面八方：“对，你没死，活得好好的。那五个人，倒是彻底灰飞烟灭了。”
梅念猛地转身，只见一道黑影不知何时出现在前方数丈开外的地方，身形模糊在黑暗里，看不真切面容。那身影就像凭空凝结而成，没有丝毫灵力波动，没有半点脚步声，仿佛从一开始就站在那里。
“你是谁？” 梅念瞬间绷紧了神经，神魂之力悄然运转，警惕地盯着对方，“这里是哪儿？你想干什么？我怎么回去？我是怎么到这儿来的……” 一连串问题脱口而出，语速快得像连珠炮。
黑影似乎微微歪了歪头，声音里带上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你一下子问这么多，我该先答哪一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