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青衫知道单石也是个老阴比，他是举人，所以算是文化人，似乎觉得掺和这种事有些不体面。
但，截断水源这件事，赖青衫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跟他脱不了干系。
很有可能，整件事就是他主导的。
阿扁和黑山寨这些村民，都是他推到前面来的。
现在他说自己不管村里的事，就等于发出了一份免责声明，万一出了什么事，也与他出来，到时他还能站出来和稀泥。
“行，既然老举人这么说，那我也只能找阿扁商量了。”
赖青衫再次把目光看向了阿扁：“扁哥，那你说吧，什么条件你才能放水？”
“刚才不是说了吗？这水源在我们黑山寨，就是老天爷赏给我们黑山寨的。你们想要，那就拿钱来买。”
阿扁看到赖青衫似乎有些低头的意思，越发得意了起来：“我也不要多，每个月十两银子就好。”
“每个月十两？”熊二不禁拔高了嗓音，表情也有一些义愤，“你怎么不去抢？”
乌蛮村跟来的村民插嘴道：“对呀，我们又不是每一天都需要水，只要田地灌满了水，就算不下雨，也能坚持三两天。”
“十两很多吗？呵呵，你们乌蛮村的田地，主要聚集在东山岗和北坡，其他田地零星分布。北坡至少占了你们村三分之一的田地，要是没水，上千亩地可就得荒着了。尤其现在粮食都很贵，每斗米一百文呢。你们仔细算一算这笔账，孰轻孰重，分不清楚吗？”阿扁有恃无恐地说。
黑山寨的一个村民说道：“还有，你们要是让田地荒着，这是明目张胆地违抗朝廷劝农的法令，衙门派人下来视察，可是要拿你们治罪的，尤其是你赖青衫，你是村正，做不好本职工作，你也脱不了干系！”
乌蛮村这边完全被拿住了，水本来不是值钱的东西，但现在被黑山寨给卡住了，也就成了宝贵的资源。
“赖青衫，我听说你们打鱼最近可不少赚啊！十两对于你们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吧？”阿扁玩味地看着赖青衫等人。
上次到乡里领春种的时候，老举人得知他一次性买了八头牛，便暗暗打听了一下，知道现在乌蛮村靠着蟒江的鱼虾发财致富。
这让黑山寨一众人等眼红的不行。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老天爷就是这样，比如把蟒江安排从你们村经过，我们黑山寨没有蟒江，打不了鱼，但给了我们另外一条路，我们只能靠这条路赚点小钱。”
阿扁双手抱在胸前，像是吃定赖青衫似的：“不是我非要为难你啊赖青衫，实在是我们村也需要用水，这些村民也不容易，现在把水分给你们，你们至少给他们一点补偿吧？当然，你们要是嫌贵，也是可以从蟒江打水到山坡上浇灌的嘛。”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还能说什么？”
赖青衫平静地看着扁哥：“只是这个价格咱们得再商量商量。”
“一个月十两，就当请我们黑山寨吃顿好的，你怎么就这么抠呢？分到每个人手里，能分几个钱？”
“扁哥，你误会了，我是觉得一个月十两太少了。”
“什么？”扁哥蒙了个逼。
薄大虫和熊二对望一眼，也不是很能明白赖青衫说这话什么意思。
“你什么意思啊赖青衫？”扁哥盯着赖青衫，“把话说明白了。”
“我给你们一个月三十两。”
扁哥身边几人不禁低声议论起来，哪有买家主动提价的，什么路数啊这是？
就连老举人都有些看不明白了。
赖青衫担心他们起疑，接着补了一句，说道：“既然是买水，那就是生意，我开出这么高的价格，就是希望你们不能反悔，一口价，不论以后如何，都不能涨价。”
扁哥开出一个月十两的价格，本身就是为了试探一下赖青衫，毕竟对于村民来说，水本身是不值钱的。
他们黑山寨也不是真的缺水，除了山泉水，还有一处湖泊，都是可以用于灌溉。
只是恰巧，乌蛮村北坡的田地，需要用到黑山寨的水源，他们便以此做文章。
如果赖青衫答应了一个月十两，那么就能答应一个月二十两，阿扁和老举人商议好了，一个月开太高的价格，怕乌蛮村不答应，循序渐进，先开出一个月十两，等到他们秧苗都插下去了，到时继续提价。
他们总不能让秧苗枯死吧？
投入了那么多心力和成本，这个时候为了让秧苗能存活，继续狮子大开口，他们别无选择，只能乖乖给钱，否则北坡上千亩地颗粒无收，损失更大。
但没想到赖青衫直接把价钱开到了一个月三十两。
当然，这是一口价，也就是说，以后黑山寨不能再加价了！
显然，赖青衫也是算准了他们的心思。
阿扁朝着老举人看了一眼。
老举人轻轻点了下头。
先答应下来，以后想要提价，随时的事，毕竟水源掌握在黑山寨手里。
“你们乌蛮村现在真是财大气粗啊！”
阿扁酸溜溜地道：“行，赖村正既然这么说了，那就一口价，以后每个月三十两。”
“那就从下个月开始算起，你们看如何？”
北坡长期需要用水，赖青衫都把价钱开到三十两了，阿扁自然不会计较月底这几天时间，笑道：“这也依你。”
“月底这几天你们要先给我们放水，扁哥，这没问题吧？”
把水都做成了买卖，阿扁得意忘形之际，根本没有在意，双手一摊：“没问题。”
“那就这么说定了。”
赖青衫对着众人拱了拱手：“告辞！”
老举人起身：“老朽送送赖村正。”
“单老留步。”
赖青衫带着薄大虫等人离去。
老举人站在门口，看着他们走远，露出一抹狡黠的笑意。
“一个月三十两，一年就是三百六十两，真的假的？”
“扁哥，这里头会不会有诈？”
卖水就等于是无本买卖，一年赚三百六十两，什么钱这么好赚啊？
因此从直觉上，大家都觉得有问题。
阿扁仔细想了想，也觉得有些蹊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