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寒竹动作一顿，想起自家小崽好像确实提起过他的实习项目，便问：“你知道具体是什么药物研发吗？”
“就是一项神经修复的药物，已经做了一期临床试验了，正在改进。”叶逸辰回答道，“我查过诺伊科的资料，感觉是很正经的大公司啊？”
“公司是大，当然也有正经生意，但是诺伊科当初本来就是靠不大正经的保健品发家的，是上个世纪末才慢慢洗白，开始做这些神经方面的药物。但是这个世纪初的几款药物里，还是有一两次实验数据造假，被官方警告之后就收敛了很多。”张寒竹解释，“凌越定的药物就是其中一项修复神经元损伤的，订购记录就是从你去世……呃。”
张寒竹顿了片刻，似乎觉得这个说法有点太奇怪，只好换了个说法：“从你出车祸那天之后两周内开始订购的，直到他自己出车祸之前，停止了。另一项护工服务的业务也差不多停止。我能查到这个，是因为今年诺伊科开始对用户进行大批满意度调查和回访。我估计邮件原本是发到凌越的办公邮箱，但凌越一直不回复，就发到了他已经弃用的备用邮箱——也就是我很早之前监控到的邮箱。这才把这件事挖了出来。”
“……您真是辛苦了。”叶灼枫由衷感叹道。
张寒竹呵呵一笑：“开公司和养你加起来都没有给夜将阑收拾烂摊子一半费劲儿。”
“……”叶灼枫有点无语，“非得损我一下吗？”
“习惯了。不好意思。”张寒竹在一个红灯停下，看向凌佑，“你没看到那些邮件吗？”
“我没有。”凌佑提到这个就头大，“你知道的，我真不是做生意的料。我光摸透他公司运营模式和架构就花了两个多月。他用面容解锁的电脑基本上涵盖了大部分日常需要处理的业务往来，我也就没想着去把他别的电脑都解锁，更没想到去翻他所有的邮件。”
张寒竹叹了口气：“实在不行试试看‘忘记密码’，用验证赌一把。验证方法不是有很多种吗？验证码最好，反正你有他手机。面容指纹都没问题，就怕是验证问题——但好在你是他哥，两个崽也在，说不定能蒙对。”
“……”凌佑确实没想到还能这么不要脸，“我说你这么多年做的是正经生意吗？”
“不是啊。”张寒竹理直气壮，“你问我儿子不就知道了？坑蒙拐骗无一不干。”
莫名其妙被卷进来的叶灼枫：“……？你是坑蒙拐骗我，但你做生意也不是跟我做啊。”
“你不懂。养娃是最大的生意。”
“那确实是。”凌佑深以为然。
“你也没养啊。”张寒竹欠欠道，“你不是死了吗？”
“我说你讲话能别这么生死不忌吗？”凌佑终于受不了了，瞪了他一眼，“这么大人了。不知道嘴上有个把门的？阑阑真是把你带坏了。”
“你也知道是他把我带坏的。”张寒竹车开得稳稳当当，一个眼神都没给他，“当年你的死讯就是我告诉夜将阑的，夜将阑的死讯也是我告诉所有人的。夜家那两个小崽子也都是我一路护着躲开那些刺杀的。生死不忌？死人能还魂，活人能装死——早没什么可忌讳的了。”
“唉。”凌佑叹了口气，“老张，你给透个底儿，阑阑到底什么情况？”
张寒竹沉默了足足两分钟，停好车后，才轻声说：“到了。先下车吧。”
凌佑被他这般欲说还休卡得有些焦躁，一边往自己办公室走，一边回头看他：“怎么，不能说？”
“不是不能说。是我真的不知道。”张寒竹跟着他，神色罕见地露出一丝疲惫：“谁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如果是装死——有必要装这么久吗？如果是因为什么事回不来，这么多年了，能回来的可能性也微乎其微了。我跟着他的路走了这么多年，最明白的就是不该有侥幸心理。没有尸体，我不能说他死了。但同样，不管是在当时的情况下，还是现在，我都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他还活着。”
“……失踪。”凌佑重复了一遍这个十多年了一直被张寒竹引用的说辞，仿佛此刻才真的意识到这两个字背后意味着什么：“但他回来，能改变什么？”
张寒竹没搭茬，只是微微仰头看向前面的门：“到了。”
凌佑回头，把办公室的门打开。后面三个少年从他们开始这个话题就大气也不敢出，努力把存在感降到最低。此时走进门，才终于松了口气般。
凌允辰来过凌越的办公室，陈设几乎没怎么变，除了桌上多了一张上次拍的全家福。倒是叶逸辰看哪儿都新奇：“这就是他办公的地方？一直都这样的吗？哇，这幅画好大啊。”
叶灼枫顺着他的视线望去，那里是一幅巨大的油画，几乎占满了半面墙。画上的是——“太阳？”
叶灼枫不确定地问，看着过分抽象的笔触，试图从这个塞着不同橙黄色和红色的圆圈里看出什么。中间有一大片都是白色，再加上这幅画正好是在落地窗对面，阳光射进来，照在这片几乎可以当做反光板的画上，整个房间不开灯都无比明亮。
“是啊，我第一次进来都吓了一跳。”凌允辰回答，“我还以为他的办公室会是那种商务风，冷冰冰的，没想到挂了一幅这么大的太阳。”
凌佑和张寒竹则直奔书桌，凌佑先是点开桌上的台式机，里面并没有什么有效信息；随后又翻开一本笔记本，张寒竹一个个点进文件里，果然绝大部分都是加密的，文件名也是一堆数字和字母的随机组合。
张寒竹点开邮箱，邮件是除了他监控的那个和凌越给诺伊科收发信息的那个之外的另一个，也就是凌佑常用来处理办公文件的邮箱。张寒竹犹豫片刻，看向凌佑：“你要不先确认一下，有没有什么我不能看的商业机密。”
“哎呀，不会。你要是想要我都乐意把这公司送你。”虽然嘴上这么说，凌佑还是往前一步，接过鼠标，开始看邮箱：“……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