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点屋脊，顺着琉璃瓦落入青石板路，如珠帘断线。
燕灼灼只摆了摆手，辇驾落下，宫人们齐齐退至数米开外。
萧戾并未撑伞，雨水打湿了他的眉眼，略显猩红的眼尾，有一种艳鬼般的荼蘼。
“你果然是恼了。”他的声音穿过雨幕，落入辇内。
燕灼灼隔着轻纱看他，雨水早湿了轻纱，宫灯半明半昧，不少被雨水浇灭，昏暗的光影从他身后映来，他的影子投映在辇驾上，像是要钻入纱幕内。
“你既知我会恼，又为何要截获沈墨送入京的急报！”
燕灼灼的声音冰冷，“地火楼的人是晌午时截取的信件，算算时辰，该是我从你府上离开后不久你便收到了消息。”
“退一万步讲，地火楼截取信件非你刻意为之，你收到消息后，再怎么拖延，也不该在顾华章的后面！”
“你有的是捷径，最快的将沈墨的信件送到我手上！”
“除非，你从始至终都只想将此事按下去！”
“按到再也瞒不住，按到裴城所有人都彻彻底底死于瘟疫！”
萧戾眸色幽沉，周遭只有淅沥沥的雨声。
“是。”
他毫不遮掩的承认了。
辇内，燕灼灼闭上了眼，一股失望之情难以遏制的涌上心头。
“我知你想报仇，可这一次，你真的过了。”
萧戾扯了扯嘴角，他掀起纱帘，看着她的侧颜。
“昔日裴城中食我亲族肉者，还剩一千五百六十一人。”
“这些人得死啊……”
他笑着，眸底不带丝毫温度：“我悯他们，何人来悯我亲族，他们千不该万不该在吃了我父母亲族的肉，苟延活下去后，还向景三思送去百家衣，为他歌功颂德！”
“燕灼灼，世间没这等道理。”
“我裴镜夷就是个来报仇的恶鬼，这世间大义于我而言皆是虚妄狗屁，我要的从始至终都是杀死所有仇敌。”
“你当然可以杀他们。”
燕灼灼怒然看向他，“这一千五百六十一人，你直接派去杀手，一一砍了他们的脑袋，我还赞你一句有仇报仇！”
“以你的能力，想杀这一千来号人莫非还做不到吗？”
“当年景三思以裴城瘟疫之名，掩盖裴氏灭族真相。如今裴城真闹了瘟疫，对你而言，对许多当年那件事的亲历者而言，都是一场因果报应。”
“你想要那一千余人遭此报应，我理解。”
燕灼灼深吸一口气：
“可裴城乃江南府中枢，又岂止那一千余人，你这次是要拿整个江南府的百姓来填你的仇恨！”
“裴城的那些人可以死！瘟疫之后，你要去寻仇你要杀个人头滚滚，我都不拦你！”
“他们可以死在你的刀下，但不能死于朝廷的不管不顾。”
“今日之前，我还当你我能携手同路，可是裴镜夷……你过了……”
燕灼灼深吸一口气。
“是我高看了自己，也高看了你。”
“萧督主，莫再插手江南府之事，本宫言尽于此。”
燕灼灼朝外打了个手势，宫人们即刻过来，抬起辇驾朝长乐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