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狐异株
白薇的指尖悬在培养舱壁上，玻璃内侧凝结的霜花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培养舱里的幼苗第三次舒展叶片时，她终于确定那些半黑半金的脉络不是光学误差——左半叶边缘泛着星芒般的熵能辉光，右半叶却像吞噬光线的黑洞，正缓慢吞吐着实验室里稀薄的虚无粒子。
“第37次观测记录：变异灵狐树株高21厘米，叶片分化完成。熵能吸收率稳定在89%，虚无吞吐量波动幅度±3%。”她对着腕间的记录仪轻声念诵，目光掠过培养舱底部那堆泛着金属光泽的残骸，“基质样本仍为伪熵核碎片，辐射值已降至安全阈值。”
培养舱外的观察室里，凌曦正用星轨投影仪扫描暗物质带的三维模型。数百条紫色星轨支流像受惊的蛇般震颤，在投影边缘的暗带区域织成密不透风的网。“薇，暗带边缘又出现了十七个新裂隙。”她突然转身，银灰色的发丝扫过肩甲上的星轨徽章，“次生态虚无的扩散速度比上周快了40%，我们的净界花培育速度根本赶不上。”
白薇调出幼苗根系的显微图像。那些银白色的须根正像贪婪的蛇，钻入伪核残骸的缝隙里。在根系接触到金属表面的地方，原本代表污染的黑色纹路正以惊人的速度褪去，露出底下类似灵狐树原生土壤的红褐色。“你看这个。”她把图像投射到中央屏幕，“它在分解伪核残留的高维能量，而且……”
话音未落，实验室的应急灯突然亮起红光。培养舱的警报器发出尖锐的嘶鸣，右半叶吞吐的虚无粒子骤然变得狂暴，在舱内形成微型漩涡。白薇下意识地按住舱门开关，却发现那些虚无粒子竟穿透了强化玻璃，在她手背上凝结成转瞬即逝的黑色冰晶。
“怎么回事？”凌曦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从通讯器传来，“星轨检测到培养舱有异常能量爆发，像是……”
“像是原生熵能和次生态虚无在同步共振。”白薇盯着幼苗的叶片，左半叶的金色光芒此刻正沿着叶脉爬向右半叶，在叶片中央形成一道闪烁的银线。她忽然想起祖父留下的手札里记载的灵狐树传说——上古时期的赤焰星，曾有能沟通生死两界的神树，可惜在熵核战争中灭绝了。
警报声戛然而止时，培养舱内的漩涡已经平息。白薇注意到一个更诡异的现象：原本悬浮在舱内的伪核残骸，此刻竟像被根系消化了一般，体积缩小了近三分之一。而幼苗的高度，悄无声息地涨到了23厘米。
“曦，帮我查一下暗物质带最边缘的星域参数。”她打开培养舱的取样口，用特制容器收集了一点叶片分泌的透明液珠，“尤其是没有恒星光照的区域。”
凌曦的投影屏上很快跳出一串数据。白薇的目光在“恒星数量：0”“熵能指数：0.3”“虚无浓度：97%”这几行字上停留了许久，忽然抓起外套冲向停机坪。“带上你的星轨记录仪，我们去个地方。”
小型勘探舰穿越暗物质带的防护屏障时，白薇正用显微镜观察那滴液珠。在高倍放大下，液珠里悬浮着无数微型漩涡，每个漩涡都在进行着不可思议的转化——把接触到的虚无粒子分解成最基础的能量单元，再重组为灵狐树可以吸收的养分。
“这里就是‘遗忘墓园’了。”凌曦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舷窗外，曾经的高维文明观测站残骸像墓碑般悬浮在黑暗中，最大的一块残骸上还能看到被虚无侵蚀的黑色纹路。勘探舰的外部传感器开始发出警报，仪表盘上的熵能指数指针几乎指向零。
白薇抱着装有幼苗的恒温箱走出舱门。没有防护服的保护，刺骨的虚无能量立刻钻进她的衣领，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但当她把恒温箱放在一块陨石上，打开箱门的瞬间，那些盘踞在周围的黑色雾气竟像遇到天敌般退散了。
幼苗接触到外界空气的刹那，叶片突然剧烈地颤抖起来。左半叶贪婪地吸收着稀薄到几乎不存在的熵能，右半叶则开始疯狂吞吐周围的虚无粒子。更令人震惊的是，它的根系竟穿透了恒温箱的底部，像有生命般扎进陨石的缝隙里，原本银白色的须根此刻正变成与陨石相同的灰黑色。
“熵能指数在上升。”凌曦的惊呼从通讯器传来，“从0.3涨到了0.7，还在涨！”
白薇蹲下身，看着幼苗的叶片在黑暗中发出柔和的光芒。左半叶的金色与右半叶的黑色交织在一起，在她掌心投下斑驳的光影。她忽然明白这株幼苗的价值——它不是普通的变异植株，而是跨越了熵与虚界限的桥梁，是能在宇宙最死寂的地方开辟生路的向导。
当勘探舰返航时，那株幼苗已经长到了30厘米。白薇把它移栽到特制的星舰培养槽里，看着根系在透明的营养液中舒展。凌曦的星轨图上，一条新的紫色支流正从遗忘墓园延伸出来，像一条发光的丝带，在暗物质带的黑暗中划出清晰的轨迹。
“给它起个名字吧。”凌曦靠在舱壁上，看着幼苗的叶片轻轻拂过培养槽的传感器，“毕竟是第一个能在暗无天日的地方活下去的灵狐树。”
白薇的指尖轻轻触碰培养槽的玻璃，看着自己的倒影与幼苗重叠在一起。左半是祖父传承的狐火基因，右半是母亲留下的虚无抗性，或许从出生那天起，她就注定要培育出这样一株跨越两极的生命。
“叫‘启明’吧。”她轻声说，看着幼苗的叶片在听到这个名字时，闪烁出更明亮的光芒，“开启黑暗的明星。”
勘探舰穿过防护屏障的瞬间，白薇的通讯器突然响起。是影族长老的加密信息，只有一行字：“暗带深处发现疑似守界者遗迹，虚无浓度超过临界值，请求支援。”
她看向培养槽里的启明，它的右半叶此刻正对着暗物质带的方向，吞吐的频率明显加快。白薇忽然笑了，指尖在星图上划出一条新的航线，终点直指暗物质带最核心的未知区域。
“看来我们的向导，已经等不及要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