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在边关大营的旗帜上，积了薄薄一层，像一张素白的宣纸，等着谁来挥毫泼墨。我站在营帐外，望着远处起伏的山峦，心中却是一片清明。
“他们快来了。”顾言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低沉而坚定。
我回头看他，他已披甲在身，腰间长剑未出鞘，却已有杀气隐隐透出。这一夜我们都在布置，如今只等敌人自投罗网。
“你确定他们会按我们的节奏来？”我问。
他嘴角微扬：“你不是常说，人总是贪心的？”
我轻笑一声：“是啊，尤其是尝到甜头的时候。”
话音刚落，探子便疾驰而来，翻身下马，拱手禀报：“敌军前锋已过山谷隘口，速度比预估更快！”
果然，昨日我们故意让诱敌小队败退得太过狼狈，连带着粮草都丢了几车，敌军以为有机可乘，竟加快了推进。
“看来他们真把我们当软柿子捏了。”我说。
顾言澈眼中寒光一闪：“那就让他们知道，这柿子……带刺。”
随着号角声响起，埋伏已久的将士们悄然起身，弓弦拉满，战马静立，整个山谷仿佛屏住了呼吸。
我站在后方调度位置，看着地图上的标记缓缓移动，心中默数着时间。
“再等等。”我对身旁传令兵道，“等他们全部进入包围圈。”
风卷起尘土，也吹乱了我额前的发丝。远处隐约传来战鼓声，那是敌军在为自己壮胆。他们的主将显然没意识到，自己正一步步走向死亡陷阱。
“差不多了。”顾言澈忽然开口。
我点头：“动手吧。”
他抬手一挥，号角长鸣，箭雨如飞蝗般倾泻而下，敌军阵中顿时惨叫连连。紧接着，四面八方杀声震天，我军如猛虎下山般冲出，将敌军团团围住。
战斗很快陷入胶着。
敌军虽惊慌失措，但毕竟是久经沙场的老兵，迅速稳住阵脚，开始组织突围。尤其是其中一支精锐骑兵，直扑我军西翼防线，企图撕开缺口。
“顾言澈！”我高声提醒，“西翼吃紧！”
他早已策马而出，银枪翻飞，宛如一道闪电劈入敌阵。所到之处，敌军纷纷倒地，血染黄沙。
我则在后方调配兵力，同时指挥后勤救治伤员。战场瞬息万变，每一刻都关乎生死。
“姑娘！”一名副将急匆匆跑来，“敌军试图从南侧突围，是否放他们出去？”
我略一思索，摇头：“不，继续收紧包围圈，逼他们往北撤。”
“可是……那边是悬崖。”
“我知道。”我目光冷冽，“但他们不知道。”
副将一愣，随即领命而去。
果然，敌军被逼向北，才发现前方竟是断崖，顿时阵型大乱。此时顾言澈率军从后方压上，彻底封死退路。
“投降者免死！”我站在高坡上，大声喊道。
声音随风飘荡，在战场上回响。
一部分敌军扔下武器跪地求饶，但也有人仍在拼死抵抗。顾言澈亲自带队冲锋，与敌军主将短兵相接，几个回合下来，那主将被他一枪挑落马下，鲜血洒在雪地上，格外刺眼。
战斗终于结束。
战场上尸横遍野，空气中弥漫着血腥与铁锈味。我走下山坡，踩在厚厚的雪层上，每一步都发出咯吱声响。
顾言澈站在敌军主将尸体旁，摘下头盔，脸上沾着血迹，却不掩笑意。
“赢了。”他说。
我点点头，却没有太多喜悦。战争从来不是胜利的终点，而是新的开始。
“伤亡如何？”我问。
“不算惨重。”他答，“但有几位兄弟……再也回不来了。”
我沉默片刻，道：“去慰问一下伤员吧，让他们知道，他们的牺牲没有白费。”
他看了我一眼，轻轻颔首。
巡视营地时，士兵们情绪高涨，不少人围着我们欢呼，称颂这场胜仗。也有不少人在低声啜泣，为死去的战友哀悼。
“清欢。”顾言澈忽然开口，“你觉得，这真的是个好消息吗？”
我停下脚步，看向远方的天际。
“敌人元气未伤，他们不会善罢甘休。”我说，“而且……我觉得，这场战斗的背后，还有更大的棋局。”
他皱眉：“你是说云逸尘？”
“我不知道。”我低声道，“但我总觉得，这一切太顺利了，像是……有人刻意安排的一样。”
他沉默许久，才道：“你想回去查清楚？”
我笑了笑：“当然。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看我一眼，忽然伸手握住我的手腕：“那你答应我，别一个人去查。”
我反握住他的手，掌心传来温热：“你不是一直在我身后吗？”
他嘴角微扬，眼神柔和：“我一直都在。”
夜色渐深，营地燃起篝火，士兵们围坐取暖，谈笑风生。这场战斗的胜利确实值得庆祝，但它带来的疲惫与恐惧也并未散去。
我坐在营帐中，翻阅今日战报，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骚动。
“怎么回事？”我问守卫。
“回姑娘，是敌军俘虏闹事，不肯进食，还砸了碗。”
我起身走出营帐，只见几名士兵正押着一个年轻男子，那人满脸怒意，眼中燃烧着仇恨。
“放开我！”他挣扎着，“你们这些懦夫，只会用诡计取胜！”
我走上前，静静地看着他。
“你说得对。”我说，“我们确实用了诡计。”
他一怔，似乎没想到我会承认。
“但你以为，战场上谁不用诡计？”我继续道，“你们千里奔袭，粮草不足，士气低落，却还想正面硬碰硬？这不是勇敢，是愚蠢。”
他咬牙切齿：“你们杀了我兄长，我恨不得你们全都死！”
我叹了口气：“你兄长是谁？”
“他是敌军主将。”他怒吼，“你们杀了他，我就要报仇！”
我沉默片刻，忽然道：“你叫什么名字？”
“李骁。”
“好。”我点头，“既然你愿意为兄长报仇，那我给你一个机会。”
他瞪大眼睛：“什么意思？”
“你可以活着。”我说，“也可以选择死在这里。”
他一时语塞。
“如果你愿意活下来，我可以让你加入我军。”我说，“你的武艺不错，若能为国效力，未必不能建功立业。”
他嘴唇颤抖，眼中闪过挣扎。
“你考虑清楚。”我转身离开，“明天日出之前，给我答复。”
回到营帐，我靠在榻上，闭目养神。耳边仍回荡着战场上的厮杀声，以及那个年轻人愤怒的呐喊。
战争从未真正结束，它只是换了一种方式继续。
我睁开眼，望向帐顶，心中默默想着：京城那边，太后究竟出了什么事？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姑娘！”亲卫低声唤道，“宫中有信使到了。”
我猛地坐起：“快请进来。”
亲卫掀帘而入，手中拿着一封密函。
我接过，拆开一看，脸色瞬间凝重。
“怎么了？”顾言澈问道。
我抬头看他，眼中映着跳动的烛火。
“太后中毒之事，另有隐情。”我低声道，“而且，有人在暗中操控全局。”
他眉头紧蹙：“是谁？”
我攥紧密函，声音冷静而坚定：
“我不知道。但我要回去查。”
他深深看着我，忽然伸手握住我的肩膀：“这一次，我陪你回去。”
我笑了，眼角微微湿润。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