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渊努力克制自己忍不住要上扬的唇角，尽力佯装出一副懵懂无知样子，虚心问道：“谁是制造真理的人？”
这副刻意装出来的低姿态，让慈恒仙尊极为受用。他傲然道：“寻常人见不到。制造真理者，岂是凡夫俗子可以见到的？即便是侥幸见上一面，也会因为自身的傲慢、轻狂、无知、愚痴，而不当回事。”
回答得鱼头不对马嘴。
黎渊嘴角不易察觉地微微一抽，在识海中向隋明昭传音道：“这家伙修行走火入魔，突然犯癔症了？”
“可别侮辱魔了，”隋明昭掩唇轻咳了一声，“那些正儿八经的魔，都不带他这样离谱的。”
黎渊敏锐注意到隋明昭话里说的是“魔”，忍不住反驳道：“说得就好像你见过魔一样。”
隋明昭不说话了。
如今的修真界，神魔概念早已成了尘封往事。虽说会将那些与正道理念相悖、行事残忍的修行者称之为“魔修”，可那更多是为了方便正道修士在舆论上抢占道德制高点，而使用的手段。
现如今这些所谓的魔修，名字里虽带了个“魔”字，实际上却与上古传说中天生天养、拥有恐怖破坏力的魔，毫无关联。
想到魔修，黎渊眼神怪异地瞧了瞧仍在自我陶醉的慈恒仙尊，撇了撇嘴，“赵翼就这水平？演都演不像，真仙尊哪会说这种荒唐话？”
“赵翼小时候，”隋明昭刚刚没吭声，这会儿又开了口，嗓音里闷着笑，“还叫赵狗蛋那会儿就这德行，神神叨叨的。他的话听听就好，别深究。你接着问，有时候逗弄逗弄他，听他讲些疯话，还挺有意思的。”
黎渊：…………
隋明昭意犹未尽，还继续感慨：“为师小时候闲得无聊的时候就这么做的，虽然他这人说话疯癫，但比那些说书的有趣多了，还总能整出些意想不到的荒唐玩意。”
黎渊心里一阵无语，木然提醒道：“您就一点不担心您师尊吗？”
不知道是赵翼的魂灵占据了这具身体，还是他变成了慈恒的模样。
不管怎样，真正的慈恒眼下安危才更让人担心吧？隋明昭怎么一点不着急，还有闲心让他和假慈恒闲扯？
“担心他做什么？”隋明昭诧异。
在黎渊识海里，他的神识并非实体，而是幻化凝实成的缩小版人形。由于他修为高深，幻化出的人形五官也与真人毫无二致。
说罢，他自顾自地在黎渊识海中找了个地方，舒舒服服地躺了下来，屈起手肘，单手支着脑袋，另一只手百无聊赖地拨弄着他刚刚变幻出来的花草枝叶，“你也太爱操心了。虽说慈恒修为远不如我，但他好歹也是大乘中期。大乘期受天道法则保护，赵翼伤不了他性命，顶天就是把他囚禁在某个地方。他又没性命之忧，我，干嘛要担心他？”
“再说了，”隋明昭有些不满，“你一个才十几岁的少年担心他一个几千岁的老东西干嘛？”
黎渊：“……没有担心。”
“哦，那就是操心。”隋明昭油盐不进，完全不按常理出牌，“反正不管怎么说，你就是在想着他，别不承认。”
“我没有。”黎渊感觉自己解释得都有些苍白无力。
“你就是！”隋明昭不依不饶，摆明了无理取闹。
黎渊不禁扶额。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隋明昭这副不依不饶的腔调，让他莫名觉得自己像是被夫君抓包精神出、轨的妻子。
这念头在黎渊脑海里不合时宜地一闪而过，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禁不住打了个哆嗦。意识到这联想实在太离谱，他赶忙把这个荒诞的念头从脑海里赶了出去。
再与隋明昭继续攀扯下去，他觉得自己都快变幼稚了。
黎渊决定以沉默来应对隋明昭的喋喋不休，反正现在也不是能跟对方讲理的时候。
他暂且抛开自己到底有没有想着慈恒这个问题，认真琢磨起隋明昭之前说的那番话：真慈恒没有性命之忧，没必要担心。
乍一听，这话似乎有点强词夺理，可细细想来，黎渊又不得不承认，隋明昭说得确实在理。
真慈恒仙尊，以对方的修为，还轮不到他操心。
倒是眼前这个假的比较重要，需要打起万分精神来对付。
可，说到对付。
黎渊冷静指出：“师尊，倘若这个假慈恒向我发难，我一个才元婴期的修为也对付不了。”
本想逗徒弟多聊几句，却未能如愿的隋明昭，心里多少有些遗憾。不过，听到黎渊这般发问，他顿时来了精神，终于记起自己为人师表的师尊身份，开口安抚道：“这点你不用担心，有为师在，赵翼伤不了你分毫。”
黎渊眸光微黯，垂在袖中的手不自在地紧了紧。他问出口的，并非心中真正想问的。他心里清楚，隋明昭会护着他。
可别人给予的庇护，终究比不上自己拥有的实力可靠。比起一直躲在隋明昭的羽翼下，他更渴望自己的修为能飞速提升，无需依靠他人。
短短数息，黎渊已在识海中与隋明昭交谈了几番，一时思绪纷杂。他稍微定了定心神，没再理会识海里还在继续长篇大论邀功的某人。强忍着心底泛起的恶寒，神色恭敬，向假扮慈恒的赵翼，虚心问道：“仙尊修为高深，定然不是凡夫俗子，想必仙尊见过制造真理的人了？”
假慈恒、真赵翼喜欢黎渊的乖觉，他越发觉得黎渊顺眼了不少，生得好看，说起话来还懂得捧人，真是个可造之材！
赵翼借着慈恒的身躯，脸上挂着一抹满意的神色，颔首应道：“不错，正是如此！”
“本尊不仅见到过，还与他有所往来。”假慈恒仙尊笑道，“这事你师尊都不知道。”
“真的吗？”黎渊被勾起了兴趣，“那人姓甚名谁？长什么模样？”
“尊姓赵。”
假慈恒仙尊顿了顿，“名还不方便说出。”
“为什么？是怕别人认出他吗？”黎渊好奇地追问。
“怎么可能？这世界见过他真面目的人，简直寥寥无几。”假慈恒仙尊嗤笑一声，“制造真理者的尊容，岂是旁人能随意窥探的？他不过是不愿别人知晓其名罢了。”
……果真是有病！莫名其妙。
黎渊心里吐槽，面上不显，不动声色继续问道：“他不愿别人知晓，不过听仙尊的意思，仙尊您应当是知道他名字的吧？”
“对，本尊知道。如果你足够虔诚的话，本尊也可以告知于你。”假慈恒含笑说道：“前提是——”
他拖长了话音。
黎渊凝神听着，只听对方接着补充道：“你与你师祖一样信奉这位制造真理的赵姓尊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