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谦的命令瞬间贯穿了整个混乱的战场。
“轰！”
一台“破城者”坦克猛地停下，炮塔下方隐藏的近防炮台瞬间弹出，火神炮旋转着，喷吐出毁灭的弹幕。
子弹形成的金属风暴，将扑向坠机点的一大片“迅猛者”，直接打成了漫天飞舞的血肉碎末。
“‘圣裁者’一队，构筑防御圈！”
四米高的钢铁巨人，用自己的身体，围成了一道不可逾越的城墙，将燃烧的直升机残骸护在中心。
他们手中的高斯爆弹枪，每一次怒吼，都精准地将一头试图越过防线的怪物头颅打爆。
天空。
【老颜，你他妈的看戏呢？】
张震的咆哮在公共频道里炸响。
【我的鸟掉了一只！】
【闭嘴，张震！】
彦胜军的声音，同样冰冷。
【我的‘猎鹰’，在为你清理楼顶的那些臭虫！】
二十四架“猎鹰”编队的武直-10，放弃了对地面的压制，机头猛然拉升。
它们如同敏捷的鹰隼，扑向了那几栋摩天大楼。
“咻咻咻——”
空对地导弹脱离挂架，拖着白色的尾迹，精准地钻进了那些亮着绿光的窗口。
剧烈的爆炸，将大楼的墙体，炸出一个又一个巨大的窟窿。
玻璃幕墙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
那些附着在墙体上的“腐蚀者”，在烈焰与冲击波中，被撕成碎片，化作绿色的浆液，从高空洒落。
【‘苍鹰’编队，压制地面，掩护救援队！】
张震下达了新的指令。
他的机群降低高度，用链式机炮与火箭弹，在“圣裁者”们构筑的防线外，犁出了一道死亡地带。
天空与地面。
装甲与空骑。
两个不同的作战单位，在这一刻，仿佛变成了一个拥有统一意志的生物。
救援，压制，清剿。
每一个环节，都衔接得天衣无缝。
这是一场高效得令人战栗的协同作战。
……
沪海，东部战区指挥部。
巨大的屏幕上，章州市区的立体战场态势图，被染成了刺目的红色。
冯涛的拳头，重重地砸在了指挥台上。
“胡闹！”
“简直是胡闹！”
“为了救一架直升机，整个突击集群都停了下来！”
他的咆哮，在安静的指挥室里回荡，充满了旧时代指挥官对效率的偏执。
魏征没有说话。
他只是死死地盯着屏幕上，那些代表着不同单位的蓝色光标。
它们移动，开火，防御，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某种韵律感。
那不是混乱。
那是一种他无法理解的，全新的战争艺术。
“冯涛。”
顾淮安的声音，很轻，却让冯涛的怒吼戛然而置。
“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冯涛愣了一下，随即不假思索地回答。
“放弃救援！”
“命令其余部队继续前进！用最快的速度完成任务！”
“牺牲，在战争中是不可避免的！”
这是他学了一辈子的，刻在骨子里的战争法则。
“是啊。”
顾淮安缓缓点头。
“我们都会这么做。”
他伸出苍老的手，指向屏幕。
“我们把士兵，当成完成任务的工具，是消耗品。”
“一个零件坏了，就扔掉，换上新的，保证整台机器的运转。”
“但他们……”
顾淮安的身体，微微前倾。
“他们不一样。”
“你看，陆谦的装甲部队，在为张震的空中部队提供地面保护。”
“彦胜军的空中部队，在为陆谦的地面部队扫清高空威胁。”
“他们不是独立的零件。”
“他们是一个整体。”
“他们用行动告诉每一个人，你的背后，有我。”
“所以，他们才会不计代价地，去救那架坠毁的直升机。”
“因为那上面，不是一个冰冷的编号，不是一件消耗品。”
“是他们的兄弟。”
指挥室里，死一样的寂静。
冯涛张着嘴，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他忽然发觉，自己引以为傲的铁血与果决，在屏幕上那副画面前，显得那么的苍白，甚至有些……冷血。
“这……”
魏征的喉咙有些干涩。
“这才是真正的，战友情吗？”
“不。”
顾淮安摇了摇头。
“这是战争的另一张脸。”
“一张我们从未见过的，属于新时代的脸。”
“一张……更强大的脸。”
……
破晓集团军，前线指挥部。
“报告！钢铁歼灭师停止前进，预计延误十六分钟！”
“陆师长违反了作战预案！”
一名参谋的报告，让指挥部的气氛瞬间紧张起来。
林岚看向聂云，后者正静静地看着主屏幕上，那个被放大的，惨烈的救援战场。
“司令。”
林岚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急。
“时间……”
“我知道。”
聂云打断了她。
他没有去看那个倒计时的红色数字。
【聂司令，我请求处分。】
陆谦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
【我无法按时完成任务。】
他的声音里，没有辩解，只有一种承担责任的平静。
聂云没有回答他。
他只是看着屏幕上，一尊“圣裁者”顶着怪物的攻击，从燃烧的直升机残骸中，拖出了两名浑身是血的飞行员。
然后，他按下了通讯按钮。
“陆谦。”
【在。】
“我刚刚修改了你的任务时间。”
聂云的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你还有四十五分钟。”
通讯那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指挥部里，所有人都愣住了。
李俊抬起头，看向聂云，镜片后的表情充满了不解。
只有林岚，似乎想到了什么。
【……是！】
陆谦的声音，终于再次响起。
那一个字里，蕴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的情绪。
通讯切断。
聂云这才转身，看向李俊和林岚，还有自己的参谋长和副官。
“你们是不是觉得，我很任性？”
李俊低下了头。
“不敢。”
“你只是觉得，我为了两个飞行员，拿整个战役在冒险。”
聂云一语道破了他的心思。
他走到全息地图前，伸出手，点在了那柄代表钢铁歼灭师的，停滞不前的红色尖刀上。
“这柄刀，是总司令的王牌，也是我们的王牌。”
“它的锋利，不只来自于它的装备，更来自于握着它的，每一个士兵的意志。”
“如果今天，陆谦放弃了那两个飞行员。”
“这柄刀，或许能准时刺入目标。”
“但从那一刻起，它的刀刃上，就会出现一道裂痕。”
“士兵们会想，今天被放弃的是‘苍鹰07’，明天，会不会就是我？”
“当他们开始怀疑自己会不会被当成弃子时，这柄刀，就废了。”
聂云的手，重重按下。
“我需要的是一柄无坚不摧，意志如钢的利刃。”
“而不是一把随时可能从内部碎裂的玻璃刀。”
“多给他们十五分钟，换来一支真正拥有灵魂的军队。”
“这笔买卖，很划算。”
他看向林岚。
“去告诉林师长和萧师长，把笼子扎得再紧一点。”
“我们的客人，快要没耐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