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手掌悬停在两人头顶三寸处时，萧凌后颈的汗毛仍根根倒竖。
这不是普通的死亡预警——系统红光在视网膜上灼烧出残影，他能清晰感知到那黑雾里翻涌的恶意中，多了一丝近乎\"戏耍\"的狡黠。
\"银月。\"他握紧她的手，掌心火玉的温度透过皮肤渗进血管。
三年前暴雨里背着石锋跑了三十里时，他也是这样的触感，冰凉的雨水顺着后颈流进衣领，怀里的人滚烫得像块炭。
此刻银月的指尖在发抖，狼首匕首的刀柄在她掌心压出青白的印子，\"别怕，听我数心跳。\"
话音未落，黑雾里突然漫出一股甜腻的腥气。
那是腐坏的玫瑰混着铁锈的味道，萧凌的瞳孔骤然收缩——这是精神侵蚀的前兆。
银月的银月狼虚影在识海炸成碎片，她的睫毛剧烈颤动，原本清亮的眼瞳瞬间蒙上一层灰白，像被人糊了层毛玻璃。
\"闭眼！\"萧凌喝出声时，两人的意识已经被拽进一片混沌。
幻境里的天是裂开的。
碎成星芒的云层下，无数黑灰色的影子跪伏在地，他们的脊背佝偻成虾米，脖颈被无形的锁链勒出血痕。
正中央立着座水晶高塔，每一层都嵌着流转的法则光带，塔尖悬着团模糊的影子，像人又像无数人重叠，它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碾过耳膜：\"你们以为可以改写命运？
命运从不接受背叛者。\"
银月踉跄着后退，靴跟碾过一片焦黑的花瓣。
她的呼吸急促起来，指尖无意识地抠住心口——那里有枚月牙印记，此刻正随着心跳发烫。\"这...这是哪里？\"她的声音发颤，\"我好像...来过？\"
萧凌的太阳穴突突跳动。
他见过太多幻象，三年前在虚空裂隙里，系统曾用三天三夜帮他解析过类似的精神陷阱。
此刻他盯着那座法则塔，注意到光带的纹路与三天前在武帝遗迹里看到的\"命运重构引擎\"设计图如出一辙。\"法则之主的残留意识。\"他低喃，右手虚握成拳——那里是虚空卡牌能量残留的位置，此刻正传来灼烧般的痛，\"它在借我们的精神连接当桥，想渗回现实。\"
幻境里的风突然变了方向。
跪伏的影子们同时抬头，他们的脸竟是银月前世的模样、是石锋在废土啃硬饼的模样、是萧凌自己在暴雨里背着挚友时的模样。
银月的呼吸骤然停滞，有滚烫的液体从她鼻腔涌出——那是命契之力被强行抽取的征兆。
\"灵魂屏障卡牌。\"萧凌咬着后槽牙念出卡牌名。
系统界面在识海弹出，红色警告在卡牌周围疯狂闪烁：\"当前精神力剩余37%，使用后将陷入30分钟深度虚弱。\"他没有犹豫，指尖点在卡牌上的瞬间，幻境里的法则塔突然剧烈震颤。
\"跟我念。\"他抓住银月的肩膀，拇指用力按在她月牙印记上，\"命契者的誓言。\"
银月的瞳孔里闪过一道银光。
她的记忆碎片开始翻涌——模糊的宫殿、缀满星子的长阶、某个穿月白长袍的身影将一枚玉牌塞进她手心，说\"下次见面，你要自己握住命运\"。
这些碎片像针一样扎进她的识海，她痛得弯下腰，却听见自己的声音不受控制地响起：\"以月神血脉起誓，命契者永不背弃。\"
幻境里的法则塔出现蛛网般的裂纹。
那些跪伏的影子开始消散，塔尖的模糊身影发出刺耳的尖叫，声音里多了几分慌乱：\"你们敢...你们敢...\"
现实中，黑暗手掌的黑雾突然剧烈翻涌。
萧凌的系统界面红光骤敛，跳出新的提示：\"石锋生命体征稳定，检测到命契之力与法则锚点共鸣强度+150%。\"他抬头看向峡谷深处，那枚重新凝聚的菱形晶体正散发着温暖的金光，像颗小太阳。
银月的鼻血止住了。
她望着自己掌心的月牙印记，那里正浮起淡银色的纹路，像某种古老的符文。
有个声音在她意识最深处轻轻叹息，她恍惚看见雪地里的白狼，看见月夜里的长弓，看见自己亲手将命契玉牌掰成两半——
\"银月？\"萧凌的声音将她拽回现实。
他的脸色苍白如纸，额角的汗顺着下颌滴在地上，\"能走吗？
锚点需要你的命契之力稳固。\"
银月张了张嘴，喉间突然泛起股酸涩。
她摸向自己的后颈，那里不知何时多了道淡银色的印记，形状像朵半开的月见草。
这个印记让她想起幻境里那些跪伏的影子，想起那座法则塔，更想起...某个被封存在记忆最深处的名字。
黑暗手掌的黑雾开始消散。
萧凌望着它退入虚空的方向，系统突然提示：\"检测到法则之主残留意识强度下降至临界值。\"他松了松紧绷的肩背，转头看向银月——她正盯着自己的掌心发呆，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
\"怎么了？\"他问。
银月摇了摇头，却握紧了掌心的火玉。
有什么东西在她识海里蠢蠢欲动，像被春风吹化的冰层，露出下面沉睡了千年的真相。
她望着峡谷深处的法则锚点，突然笑了：\"萧凌，我好像...记起了一些很重要的事。\"
银月的指尖轻轻抚过后颈那枚月见草印记，记忆的潮水突然决堤。
她看见自己跪在缀满星子的玉阶上，月白长袍被血浸透，手中的命契玉牌碎成三瓣，每一片都刻着与法则之主同归于尽的咒文。\"这是最后一道防线。\"穿玄色法袍的大祭司将银瓶里的月神血淋在她额间，\"你的魂会在轮回里沉睡，直到法则之主的意识碎片再次凝聚。\"
\"银月？\"萧凌的声音像一根细索，将她从记忆深海里往上拽。
他的拇指抵在她腕间脉门，能摸到那里的跳动快得几乎要崩断——那是灵魂回溯引发的反噬。
\"我...是初代命契者。\"银月的声音发涩，眼尾泛着薄红，\"三百年前那场封印战，我用命契锁死了法则之主的本体，但它的意识碎片散进了世界法则里。
现在...\"她突然攥紧萧凌的手腕，指甲几乎要掐进他皮肤，\"现在这些碎片在借混乱复苏，我后颈的印记是唤醒咒，刚才的侵蚀是它在试我的底。\"
萧凌的系统界面突然弹出橙光警告：\"检测到目标意识波动异常，建议构筑精神结界反向追踪来源。\"他盯着银月眼底翻涌的银光——那是命契之力觉醒的征兆，喉结动了动：\"需要你配合。\"
\"说。\"银月抹掉嘴角的血，狼首匕首在掌心转了个花，刀刃映出她泛红的眼尾，\"只要能掐断这根线。\"
意识空间再次扭曲时，萧凌的识海里浮现出系统具现的蓝色光网。
他咬破舌尖，将一缕鲜血弹向光网中心——这是虚空卡牌\"精神共鸣\"的启动仪式，代价是接下来三天味觉尽失。
银月的月牙印记突然亮起，她的意识化作银色流萤，顺着光网的脉络钻了进去。
\"抓住我的精神锚点。\"萧凌的声音在意识空间里回荡，他能感觉到银月的意识体正与自己的系统能量缠绕，像两根交缠的藤，\"现在，跟着法则侵蚀的痕迹反推。\"
黑暗开始退潮。
他们看见无数根黑色丝线，每一根都连接着现实中的混乱源——废土上正在爆发的兽潮、人类聚集地的权斗、甚至孩童摔碎的陶罐溅起的眼泪。
丝线的另一端，汇聚成一团不断蠕动的阴影，那是法则之主的意识投影，正从每一丝负面情绪里汲取养分。
\"原来如此。\"萧凌的系统开始疯狂记录数据，\"它不是靠自身力量复苏，是在吃世界的'伤口'。\"
银月的意识体突然一颤。
她看见其中一根最粗的黑线，正扎在西北方的落日城——那里三天前刚发生过政变，新领主为了立威当众处决了二十个平民。\"落日城...\"她喃喃，\"我前世封印时，那里是月神祭坛的所在地。\"
\"锁定坐标。\"萧凌的系统光网突然收紧，像张渔网般套住那团阴影，\"现在，用命契之力灼烧它的连接点。\"
银月的意识体爆发银光。
她想起前世祭坛里的铭文：\"以月神之血为引，命契者的怒火可焚尽虚妄。\"那些黑色丝线接触到银光的瞬间，发出刺啦的声响，像被泼了浓硫酸的蛛网。
阴影发出刺耳的尖叫，开始疯狂收缩，原本覆盖整个意识空间的触须，转眼间缩回成拳头大的黑团。
\"你们赢了一次——\"阴影的声音里带着腐烂的甜腻，\"但当世界的伤口多到连月神血都堵不住时...你们终将归于虚无。\"
现实世界的震颤比幻境崩溃来得更猛烈。
萧凌和银月同时踉跄着撞向岩壁，头顶的石屑簌簌落下。
峡谷深处的法则锚点突然爆出刺目金光，原本蛛网般的裂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连带着两人脚下的地面都泛起金色涟漪——那是法则之力在自我修复。
\"系统提示：法则锚点稳定度+78%，剩余隐患：意识投影残留度32%。\"萧凌抹了把脸上的血，抬头时正看见银月仰起脸，任由金雨般的法则光粒落在她发间。
她后颈的月见草印记亮得近乎透明，像要融入皮肤里。
\"刚才的追踪...\"银月转头看他，眼里的银光还未完全褪去，\"那团阴影的核心位置，和石锋上次在极北冰原发现的'黑色祭坛'坐标重叠。\"
萧凌的瞳孔微缩。
三天前石锋传回的密报突然在脑海里炸开——冰原下埋着座用活人骨砌成的祭坛，墙壁上刻满与\"命运重构引擎\"同源的符文。
他摸向腰间的通讯玉符，指尖在\"联系石锋\"的选项上悬了三秒，最终按下\"加密保存\"。
\"走。\"他扯过银月的手腕往峡谷外跑，系统界面的红光还在闪烁，\"去落日城。
那里的混乱源不除，法则之主的意识碎片还会滋长。\"
银月跟着他跑，风掀起她的狼皮披风。
她能感觉到后颈的印记在发烫，像在提醒什么。
当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峡谷口时，原本已经愈合的法则锚点中心，突然渗出一滴漆黑的液体。
那液体坠在地面，腐蚀出一个焦黑的小坑，坑里隐约能看见一双泛着绿光的眼睛——
\"下一次，我会连你们的轮回都碾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