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浪怀疑眼前这个刚才还在台上唱着优雅的爵士的女鬼，被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包，这和刘源等人口中的婉婉大家还是一个人吗？
或者说，她一直就是这么——粗狂？
不过她刚才开口倒是肯定了张浪之前的一个推测，牛傍就是传说之中的牛头，地府的双花红棍之一，而他交给自己的铁牌也确实是勾魂令，专门拘役游魂野鬼的法器。
“胡说八道什么。”刘源呵斥一声，赶紧找补：“大人见谅，婉婉大家“魑昧”未消，所以放浪形骸，言语无状，你不要与她计较。”
“呵！”婉婉大家讥笑一声，却没有反驳，只是道：“我一个魂光寂灭的孤魂野鬼有什么好怕的，不过是开个玩笑，这位大人想来也不会介意，反而刘大胡子，是你大惊小怪。”
“没事，不用解释。”张浪摆了摆手，虽然是被一个女鬼给调戏了，倒也不会真的计较，岔开话题：“你刚才说....他没骗你...这是怎么一回事。”
“你看，怪不得人年纪轻轻就当了勾魂使，比你们会来事得多。”婉婉大家手中香烟明灭，淡淡烟雾遮住了她的表情：“字面意思，他没骗过我，以前不会，以后自然也不会。”
“他若守信，你今日何至于此，你在此苦等的难道不是他？”周怀安嘎吱嘎吱嚼着元宝蜡烛，冷不丁来了一句：“骗别人可以，骗自己行吗？你手上的同心结到死都还系着。”
张浪这才注意到婉婉大家环在胸前的那只手，无名指上有发丝编织而成的同心结，像是一枚戒指，被她保护得很好。
古人云：“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张浪也听说以前情投意合的人会互赠头发，以示私定终身，而将相恋之人的发丝做同心结系在手上，还有白首不分离，同心永世的意思。
而且看那同心结的样子，一直被婉婉大家保护得很好，以至于这么多年过去了，还能看到头发上的光泽。
刘源不着痕迹的瞪了自己兄弟一眼，随即转头叹道：“大家，咱们相处也有几十年了，谁不知道谁？我们不愿看你带着遗憾魂飞魄散，所以求着勾魂使大人，试着让他帮你找一下那个负心人，也算了你一桩憾事。”
刘源的话似乎戳中了婉婉大家痛点，面前烟雾更浓了，婉婉大家的表情彻底淹没在里面，看不清。
良久，烟雾稍散，传来了婉婉大家的声音：“他没有骗我，只是你们知道的故事并不完整。”
“东海歌舞皇后，董婉婉，这个名头还是他帮我起的。”婉婉大家挥手将身前薄烟挥散，半截香烟摁灭在烟灰缸中，脸上带着一丝回忆：“俗话说，唱而优则演，因为我名声大噪，很多电影导演拿着本子找上门来，我甚是苦恼，因为我更爱舞台和歌唱，对电影完全是个门外汉，所以一一回绝，唯有一家公司找上门来时，我无法拒绝。”
原来婉婉大家的真名叫董婉婉，
“他们给的钱更多？”巴木猜测道。
“没有，这家公司出的片酬甚至是所有电影公司里面最低的。”婉婉大家笑了笑，似乎觉得这个问题很有趣。
“那就是这帮混蛋电影公司威胁你了？！”严友龚一拍桌子，非常愤慨。
“不至于，虽然当时的东海很乱，但是明面上都是讲“文明”的绅士，非常在意别人的看法，就算是要威胁，也是在暗地里。”
只有周怀安将蜡烛咬尽从嘴里扯出棉线，慢条斯理道：“该是和那人有关吧？”
“没错。”婉婉大家笑了笑，肯定了周怀安的猜测，“当时来的人，自称是宋氏家族的人，拿着一本喜剧的电影台本独自找上门来，我不好拒绝，只得留下本子说是考虑，实则已是回绝。”
“谁想到，当天晚上，夜山回来看到本子，随口说了一句，这是他们家筹拍的电影，想不到本子寄到了我这儿来了，也是巧合。我这才知，原来夜山居然是方家长子。”
“想我与他相交几年，竟然不知他的身世，而他却对我照顾无微不至，当时便有些汗颜，只想着弥补一二，也没细看那台本，便草草答应友情帮忙出演，而他听到我愿意帮忙，反而有些迟疑，这让我对那部电影更感兴趣。”
“是什么电影？”张浪有些好奇。
“一部广告电影。”婉婉大家手里没了香烟，略显不适，调整了坐姿：“宋氏作为当时是国内化工领域的先驱，有着化工大王的美称，花露水，雪花膏哦，牙粉，后面又涉及生产调味料，蚊香等一系列日用品，当时又提倡使用国货，产品销量日益增长，辐射了东南沿海大半地区。而这次所拍摄的电影，是为了他们新推出的牙膏做广告。”
“宋氏？”张浪愣了一下，如果他没记错，如今的世界五百强之一——东方集团所营业务就是日用品，而它背后也有一个宋氏家族，这个家族极其低调，其成员遍布商政各个阶层，是名副其实的巨无霸，据说他们发家之地就是东海，难道会是同一个家族？
婉婉大家没有注意到张浪异样，继续道：“就是这部电影惹下了祸端，准确的说是其中的那首插曲。”
“见我执意要拍这部电影，夜山终是没有拗过我，无奈只能为我专门量身定制了一首曲子，作为电影插曲。”
“没有想到的是，这部我第一次进入大荧幕的电影，上映之后便引发了观影热潮，那首插曲也瞬间风靡整个东海。”
“时值东海动荡，倭寇入侵，那首歌因为名字，被视为抗日宣传，先是电影和插曲被禁播，而后宋氏也被列为潜在反日势力，被重点打击，整个宋氏在此打击之下摇摇欲坠。”
“什么名字，让倭寇如此敏感？”张浪蹙眉。
婉婉大家清了清嗓子，缓缓道：“《何日君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