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统天下的帝王

天苍山脉的苍沼桐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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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巴蜀栈道的明修暗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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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岭的罡风撕扯着樊哙手中残破的“汉”字旌旗,栈道工棚里劣质木材的爆裂声掩盖了褒斜道深处的马蹄回音。

>当子婴的指尖触碰到郑国渠暗渠尽头那方篆刻着“堑山”二字的青铜水闸时,陈仓故道的第一批汉军斥候,正用浸透牛血的草绳丈量着渭北台地的宽度。

>这盘以帝国余烬为棋子的生死局,在骊山飘散的汞毒银霜与秦岭初雪的交界处,悄然落下了第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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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岭。万山之祖。

初冬的寒风如同亿万把无形的冰刀,呼啸着掠过连绵起伏、如同巨龙脊背般高耸入云的巨大山峦。枯死的松涛在绝壁上发出鬼哭般的呜咽,卷起漫天灰白色的雪霰和碎石尘埃,抽打在裸露的岩石和任何敢于暴露的生命体上。空气稀薄而凛冽,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刀割般的痛楚,吸入肺腑的仿佛不是空气,而是冰冷的碎玻璃。

在秦岭北麓,一条如同巨神用斧头劈砍出来的、深不见底的巨大峡谷——褒斜道——横亘在天地之间。峡谷两侧,是近乎垂直、高达千仞的悬崖峭壁,岩石呈现出一种冰冷的、死气沉沉的青黑色,布满了风霜侵蚀的深刻沟壑和狰狞裂隙。谷底,褒水在乱石嶙峋的河床上奔腾咆哮,激起浑浊的白色浪花,水声轰鸣,震耳欲聋,更添几分肃杀与险恶。

就在这近乎不可能通行的天堑绝壁之上,人类用难以想象的坚韧和牺牲,凿刻出了一条通往巴蜀的生命线——褒斜栈道。

栈道紧贴着刀劈斧削般的悬崖,在距离奔腾的褒水数十丈高的绝壁上蜿蜒伸展。支撑它的,是无数根深深楔入坚硬岩壁的巨大木桩(称为“栈梁”)。木桩多为百年以上的坚硬铁杉或楠木,直径需两人合抱,表面粗糙,布满斧凿痕迹。栈梁之上,铺设着厚重的、由巨大原木纵向剖开制成的“栈板”,宽仅容两三人并行。栈板边缘,稀疏地竖立着低矮的、用藤条和细木捆绑的护栏,在狂暴的山风中形同虚设,随时可能被连根拔起。

此刻,这条悬挂在万丈深渊之上的险峻通路,正迎来一场规模浩大的“修复”工程。

靠近北端出口的栈道区域,一片喧嚣。数百名穿着简陋葛衣、冻得面色青紫的民夫,如同附在悬崖上的蝼蚁,在监工粗野的呵斥和皮鞭的呼啸声中,艰难地劳作着。有的用巨大的铁锤和青铜楔子,在冰冷坚硬的岩壁上奋力开凿新的桩孔,火星四溅,石屑纷飞;有的喊着低沉而压抑的号子,肩扛着沉重的新伐原木,在狭窄湿滑的栈板上踉跄前行,每一步都踏在生死的边缘;更多的人则聚集在几处明显被焚毁或自然坍塌的栈道断口处,用绳索、绞盘和简陋的滑轮组,将新的栈梁艰难地吊装、嵌入预留的孔洞。

寒风卷着雪霰,无情地抽打着民夫们单薄的身体。汗水刚渗出毛孔,就被瞬间冻结。手上、脸上布满了冻疮和岩石木刺划开的血口。空气中弥漫着汗臭、血腥、新伐木材的苦涩松脂味、以及岩石粉尘的呛人气息。不时有碎石或松动的木块从头顶的绝壁上滚落,引起一片惊恐的尖叫和躲避。深渊之下,褒水的咆哮声如同巨兽永不满足的胃口,时刻提醒着所有人失足的代价。

在栈道旁一处相对背风的岩凹里,搭建着几座简陋的工棚。工棚以粗大的原木为架,覆以厚厚的茅草和松枝,勉强遮挡风寒。最大的一座工棚内,气氛却与外界的苦寒截然不同。

工棚中央,巨大的篝火堆燃烧得噼啪作响,松脂木柴释放出灼人的热浪和浓烟。火堆旁,围坐着几名身披精良皮甲、外罩厚实毛毡斗篷的将领。为首的正是樊哙。他身材魁梧如同铁塔,满脸虬髯如同钢针,此刻正箕踞而坐,敞开着皮甲前襟,露出毛茸茸的结实胸膛,一手抓着一大块烤得滋滋冒油、撒着粗盐的鹿腿肉,另一只手抓着一个硕大的、散发着浓烈酒气的粗陶酒坛。火光映照着他粗犷的脸庞,油光发亮。

“喝!都给老子喝!”樊哙的声音如同洪钟,震得工棚顶的茅草簌簌作响。他将酒坛重重顿在面前粗糙的木案上,酒浆泼洒出来,浸湿了案上一卷摊开的、绘着褒斜道简图的粗糙羊皮。他喷着酒气,环视着身边几个同样在撕咬烤肉、灌着劣质酒浆的部将,眼神却带着一种刻意的、近乎粗野的狂放。“沛公……不,汉王有令!这栈道,就是咱爷们儿的命根子!就是插进项羽那厮心窝子的刀子!给老子往大了修!往热闹了修!让全天下,尤其是让关中那些项羽的狗腿子都瞧瞧!咱汉军,要从这褒斜道,堂堂正正打回老家去!”

“诺!将军!”几个部将轰然应诺,声音震天,带着酒后的亢奋。他们纷纷举坛痛饮,油脂和酒浆顺着胡须滴落。其中一个满脸横肉的将领(周勃)抹了把嘴,大声附和:“樊将军说得对!就得让项羽那厮以为咱们只会走这鸟道!等咱们修好了,大军往上一开,吓也吓死那群楚狗!” 他的话引起一阵粗野的哄笑。

工棚外,寒风呼啸。工棚内,却是酒肉蒸腾、豪言壮语的喧嚣。樊哙抓起案上那卷被酒水浸湿的羊皮图,看也不看,随手揉成一团,扔进了旁边熊熊燃烧的篝火堆里!羊皮在火焰中迅速蜷曲、发黑、化为灰烬。

“要什么鸟图!老子心里有数!”樊哙拍着胸脯,声震屋瓦,“传令下去!给老子砍树!越多越好!不够就去抢!不够就去拆!老子要这栈道,十里之外就能看见咱的旗号!” 他猛地一指工棚门口竖立着的那面巨大的、在狂风中猎猎作响的赤色“汉”字旌旗。旗帜已经很旧,边缘破烂,被罡风撕扯着,发出裂帛般的声响。

“诺!”立刻有传令兵应声跑出工棚。

很快,栈道工地上的喧嚣更加震耳欲聋。监工的皮鞭抽得更急更狠。民夫们如同被驱赶的牲口,更加疯狂地开凿、搬运。大量新砍伐的、带着新鲜汁液的木材被源源不断地运来。这些木材大多并非栈道所需的坚硬铁杉或楠木,而是相对松软易朽的松木、杉木,甚至夹杂着不少枝杈扭曲、粗细不均的杂木。它们被草草地削去枝桠,甚至来不及充分阴干,就被民夫们喊着号子,用绳索和绞盘,在监工“快!再快!”的咆哮声中,强行吊装嵌入那些新开凿的、尚未完全清理干净石屑的桩孔中。

“嘎吱……嘎吱……”

新嵌入的松木栈梁在寒风中发出令人不安的呻吟。一些不够笔直的原木在巨大的自重和压力下,开始弯曲变形。栈板铺设得更加粗糙,缝隙宽大,边缘参差不齐,行走其上,脚下不断传来令人心悸的“吱呀”声和木纤维断裂的细微脆响。几处刚刚修复的栈道断口,甚至因为木材的劣质和施工的仓促,在民夫和少量士兵的踩踏下,就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连接处的榫卯和捆扎的藤条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轰隆!”一声闷响夹杂着凄厉的惨叫!

一处刚刚用杂木“修复”的栈道转角,在十几名扛着木料的民夫经过时,不堪重负,几根新嵌入的松木栈梁连同上面铺设的栈板轰然断裂!断裂的木材如同脆弱的枯枝般崩碎!扛木料的民夫和几名监工惨叫着,如同下饺子般从数十丈高的断口处坠落!身影瞬间被下方翻腾的白色水雾和轰鸣的褒水所吞噬!只留下悬崖上回荡的、撕心裂肺的惨呼和谷底更加沉闷的落水声。

这惨烈的一幕,让附近所有的民夫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面无人色,惊恐地望着那触目惊心的断口。寒风卷着血腥味和木材断裂的粉尘气息扑面而来。

工棚内,喧嚣也因为这声巨响而短暂地停滞了一下。樊哙撕咬鹿肉的动作顿了顿,粗犷的脸上肌肉抽动了一下,但随即被他灌下的一大口烈酒所掩盖。他抹了把胡须上的酒渍,眼神扫过工棚外那惨剧发生的方向,声音却依旧洪亮,甚至带着一丝刻意的满不在乎:“慌什么!修栈道哪有不死人的!摔死几个算什么!给老子继续干!工钱加倍!粮食管饱!告诉那些民夫,死了的,汉王养他全家!活着的,富贵荣华就在这栈道尽头!”

他身边的部将们也迅速从短暂的惊愕中恢复,纷纷附和着,用更加粗野的呼喝和灌酒来驱散那丝不安。工棚内的喧嚣和篝火的热浪,再次压过了外面寒风的呜咽和死亡的阴影。那面破烂的“汉”字大旗,在樊哙身后,依旧在狂风中倔强而张扬地舞动着,仿佛在向整个关中宣告汉军东归的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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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

在距离褒斜道喧嚣工地数十里之外、秦岭山脉另一条更加隐秘、更加古老、几乎已被世人遗忘的幽深褶皱之中——陈仓故道(又称散关道、嘉陵道)的北端入口处,却是另一番景象。

这里没有万丈深渊的惊心动魄,却有着原始森林的窒息与压迫。山势相对平缓,但林木极其茂密。参天的古木,多是数人合抱的巨松、铁杉、冷杉,枝干虬结扭曲,如同无数条挣扎的巨蟒,遮天蔽日。浓密的树冠将天空切割得支离破碎,即使在正午,林中也光线昏暗,如同黄昏提前降临。粗大的藤蔓如同巨蟒,从树枝上垂落,缠绕着树干和地面嶙峋的怪石。地上覆盖着厚达数尺、不知沉积了多少年的枯枝败叶,踩上去松软无声,却散发着浓烈的、混合着腐朽植物和泥土湿气的霉味,令人窒息。空气异常潮湿阴冷,寒意如同冰冷的蛇,缠绕着人的四肢百骸。偶尔传来几声不知名鸟兽的凄厉鸣叫,更添几分原始洪荒的恐怖。

在这片被时光遗忘的密林深处,一支人数不多、却异常精悍的队伍正在无声地潜行。他们约莫百人,穿着与山林同色的、用苔藓和泥土涂抹过的深褐色短靴,外面罩着同样经过处理的粗糙皮甲。武器用麻布紧紧包裹,背在身上,尽量减少碰撞声响。每个人都沉默寡言,动作轻捷如同狸猫,脚上包裹着厚厚的、吸音的兽皮,在厚厚的腐叶层上行走,几乎不发出任何声音。他们的眼神锐利如鹰,警惕地扫视着四周的密林、头顶的树冠以及脚下每一寸可疑的地面。为首者,正是汉王刘邦麾下最擅长长途奔袭、险地探路的斥候军侯——纪信。

纪信身材精瘦,皮肤黝黑,脸上刻着风霜和一道斜贯眉骨的旧疤,眼神沉静如深潭。他停下脚步,举起握拳的右手。身后的队伍瞬间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全部停下,隐入树影和灌木丛中,屏息凝神,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只有警惕的目光在阴影中闪烁。

纪信蹲下身,拨开厚厚的腐叶层,露出下面深褐色的泥土。他伸出两根手指,插入泥土中,仔细捻动感受着湿度和硬度。接着,他抬头,目光如同精准的标尺,透过前方林木的缝隙,仔细丈量着两棵巨大铁杉之间那片相对开阔的坡地。坡地表面看似平整,覆盖着厚厚的落叶,但经验丰富的纪信能看出其下隐藏的、由雨水冲刷形成的浅沟轮廓。

他无声地向后招了招手。一名同样精悍的斥候立刻上前,从背囊中取出一捆特制的草绳。草绳颜色深褐,显然用某种植物的汁液和泥土反复浸泡过,与周围环境浑然一体。更奇特的是,草绳上每隔一丈左右,就浸染着一小段暗红色的印记——那是用凝固的牛血反复涂抹留下的痕迹,既能在昏暗光线下提供丈量标记,其浓烈的血腥味也能在一定程度掩盖人迹的气息,迷惑山林中的猛兽。

斥候将草绳的一端固定在纪信指定的那棵铁杉树干上,然后拉着草绳,如同幽灵般无声地滑下坡地,来到那片开阔地的另一端,将草绳拉直绷紧,固定在另一棵树上。绷直的草绳上,那一个个暗红的牛血标记,在昏暗的林间光线下,如同一条笔直的、通往未知的血线,清晰地标注着这片坡地的宽度——约十五丈。

纪信仔细看着草绳标记的长度,又抬头目测了一下坡地的坡度起伏和两侧林木的间距。他从怀中掏出一块用炭笔涂黑的、边缘磨得光滑的薄木牍,用一根同样涂黑的细木炭条,在上面迅速勾画着简单的地形标记和数字。木牍上已经画满了类似的标记和数字,记录着他们这一路探明的路径宽度、坡度、水源点、可设伏的隘口等等关键信息。

“记:三号缓坡,宽十五丈,土质坚实,可容车骑。”纪信的声音压得极低,如同耳语,只有身边负责记录的副手能听清。副手立刻在另一块木牍上用秦篆小字记录下来。

队伍继续无声地向前推进。他们避开明显的兽道,选择最隐蔽、最不易留下痕迹的路线。遇到陡坡,便利用粗大的藤蔓攀援;遇到溪涧,便选择水浅石多处,如同羚羊般跳跃而过,绝不留下明显的涉水痕迹。每前进一段距离,便有人留下极其隐蔽的记号——或是在不起眼的树干根部用匕首刻下只有自己人才能辨认的符号,或是将几块特定的石块堆叠成某种自然又不显眼的形状。

森林的压迫感无处不在。巨大的蛛网悬挂在树枝间,上面粘着被吸干了汁液的昆虫躯壳。色彩斑斓、一看就有剧毒的蛇类在枯叶下缓缓游动,冰冷的竖瞳扫过这些不速之客。密林深处,不时传来大型猛兽低沉而充满威胁的咆哮,令人毛骨悚然。但这支精悍的队伍如同最老练的猎手,总能提前感知危险,巧妙地避开。

不知在昏暗的密林中行进了多久,前方的林木似乎稀疏了一些,隐约有微弱的水流声传来。纪信再次举手示意队伍停下。他如同壁虎般悄无声息地攀上一棵高大的冷杉,借着枝叶的掩护,极目远眺。

视野豁然开朗!

前方不再是遮天蔽日的原始森林,而是一片相对开阔的、由巨大冰川漂砾和风化岩块构成的乱石河谷。一条清澈但湍急的溪流在乱石间奔腾跳跃,发出清脆的声响。河谷对岸,山势陡然升高,但坡度相对平缓,不再是令人绝望的悬崖峭壁。更重要的是,沿着那条溪流的走向,隐约可见一条被洪水冲刷出来的、相对平直的自然通道,蜿蜒着向西北方向延伸!那方向,正是绕过巍峨秦岭主脉、直通关中平原腹地——渭北台地的捷径!

陈仓故道!找到了!

纪信眼中爆发出难以抑制的兴奋光芒!他强压下心头的激动,如同灵猿般滑下树干。落地无声。

“找到了!”他对着围拢过来的几名骨干斥候,声音依旧压得极低,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振奋,“前方河谷,可通渭北!速派精干人手,沿溪流标记路径,探明水势深浅、渡口位置、有无楚军哨卡!主力就地隐蔽休整,等待后续命令!记住,一丝痕迹都不可留下!我们是汉王的影子!”

“诺!”几名斥候眼中同样闪烁着激动的光芒,低声应命,如同融入阴影的猎豹,迅速消失在河谷方向。

纪信靠在一块冰冷的巨大漂砾上,从怀中掏出一个粗糙的麦饼,就着皮囊里的冷水,慢慢地啃着。他锐利的目光,穿透稀疏的林木,投向西南方向——那是褒斜道工地方向。虽然相隔数十里重山阻隔,什么也看不见,但他仿佛能听到樊哙那粗犷的咆哮,看到那面在寒风中猎猎作响的破烂“汉”字旗,还有那劣质木材在栈道上发出的、如同哀鸣般的爆裂声。

一丝极其细微、却无比坚定的笑意,在他那布满风霜和疤痕的脸上,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悄然荡开。明修栈道,暗渡陈仓。这盘以帝国余烬为棋子的生死局,在这骊山飘散的汞毒银霜与秦岭初雪的交界处,在这喧嚣的明火执仗与这死寂的无声潜行之间,悄然落下了决定胜负的第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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骊山深处。郑国渠地底密道。

绝对的黑暗。绝对的死寂。绝对的寒冷。

只有水珠从头顶岩缝中滴落的“滴答、滴答”声,在狭窄、湿滑、弥漫着浓重土腥和朽木腐败气息的通道中空洞地回响,如同为亡魂计时的丧钟。

子婴不知道自己在这条深埋地底、通向未知的秘道中行进了多久。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饥饿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他的胃囊;寒冷如同跗骨之蛆,渗透了他的骨髓,让他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冰碴般的痛楚;而深入骨髓的疲惫,则如同沉重的铅块,拖拽着他的四肢,让他每迈出一步都如同在泥沼中跋涉。他身上的素服早已被冰冷的岩壁和滴落的泥水浸透,沉重而冰冷地贴在皮肤上,散发着霉烂的气味。脚下是湿滑的、布满苔藓的岩石,稍有不慎便会滑倒。他只能依靠前方侍卫手中那唯一一支、火光飘摇欲灭的松脂火把,以及侍卫伸过来的、同样冰冷颤抖的手,艰难地向前挪动。

恐惧,如同这无边无际的黑暗本身,紧紧包裹着他。每一次岩石的轻微震动(也许是地表的余震,也许是骊山地宫深处传来的异动),每一次通道深处传来的、不知是风声还是什么的诡异呜咽,都让他浑身僵硬,心脏几乎停止跳动。他不敢去想身后的追兵是否已经发现了洞口,不敢去想祖父那深埋地底、宏伟而恐怖的陵寝,更不敢去想那个为了堵住毒瘴出口而消失在银色死亡之雾中的守陵校尉赵敢……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次次试图将他彻底淹没。支撑他继续前进的,只剩下赵敢临别时那斩钉截铁的话语:“生路……在郑国渠……堑山堙谷……巴蜀……”

“秦王……小心……前面……有……有水……”前方搀扶着他的侍卫,声音嘶哑虚弱,带着喘息。火把的光芒照亮了前方通道的拐角处,那里的地势明显低洼,形成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在火光下反射着幽暗油光的积水潭!水面漂浮着一些腐烂的枯枝败叶,散发着更加浓烈的腐臭气息。

绕不过去。积水潭几乎占据了整个通道的宽度。

侍卫咬紧牙关,将火把递给身后的同伴,自己则率先试探着踏入冰冷刺骨、污浊不堪的积水中。水瞬间没过了他的膝盖,冰冷刺骨,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噤。他摸索着,确定水下的地面相对平整,没有深坑,才转过身,伸出双手:“秦王……臣背您过去!”

子婴看着侍卫冻得发青的脸和浑浊水中漂浮的腐烂物,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但他别无选择。他颤抖着,伏在侍卫冰冷潮湿的背上。侍卫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一步一步,艰难地跋涉在冰冷的污水中。每一步都异常沉重,水花四溅。子婴能清晰地感受到侍卫身体因寒冷和用力而剧烈的颤抖。另外两名侍卫,一个高举着火把照明,一个在后面小心翼翼地护卫。

终于,涉过了这片令人作呕的积水潭。侍卫将子婴放下,自己则瘫软在冰冷的石地上,大口喘息,浑身湿透,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

“休……休息一下……”子婴看着侍卫惨白的脸色,心中一阵酸楚和无力。他靠着湿漉漉的岩壁坐下,冰冷的岩石透过湿透的衣服刺入肌肤。他感到一阵阵眩晕,眼皮沉重得如同铅块。

就在这时,负责断后、一直警惕地观察来路的那名侍卫,突然发出一声压抑的惊呼:“有……有光!后面……有光!”

子婴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攫住了他!追兵?!他们还是追来了?!他猛地扭头望向身后幽深的通道!

果然!在通道拐角处的黑暗中,一点微弱却极其清晰的橘黄色光芒,正由远及近,缓缓移动!不是火把那种摇曳跳跃的光,而是更稳定、更集中……像是……灯笼的光?!

在这深入地底、死寂绝望的秘道中,突然出现的、如同鬼火般移动的灯光,比看到楚军的火把更令人毛骨悚然!一股寒意从子婴的尾椎骨直冲头顶!

“保……保护秦王!”瘫在地上的侍卫挣扎着想要爬起来,拔出腰间的青铜短剑,声音因恐惧而变调。

火光摇曳,将众人惊恐扭曲的影子投在湿漉漉的岩壁上。那点橘黄色的光越来越近,脚步声也隐约可闻——是极其缓慢、拖沓的脚步声,仿佛……一个垂死之人在艰难挪动。

终于,在拐角处,灯光映照出一个佝偻、瘦小、穿着破烂不堪的深褐色麻布短衣的身影。那是一个老得看不出年纪的人,头发稀疏花白,如同枯草般粘结在一起。他一手拄着一根磨得发亮的粗糙木拐,另一只手,提着一盏极其简陋、用薄薄的羊皮蒙着的竹骨灯笼。灯笼的光线昏暗,只能勉强照亮他脚下几步的距离。他脸上布满了深刻的皱纹和污垢,如同风干的核桃皮,一双眼睛浑浊不堪,几乎只剩下眼白,茫然地“望”着前方,似乎是个瞎子。

老水工?!

一个念头闪电般划过子婴的脑海!这装束……这气息……像极了当年修筑郑国渠的那些最底层的、饱经风霜的水工!

那老瞎子似乎并未察觉前方有人,依旧拄着木拐,拖着一条明显不太灵便的腿,一步一挪,极其缓慢地向前移动。他的呼吸沉重而浑浊,带着浓重的痰音。灯笼昏黄的光线,在他佝偻的身影上投下摇晃不定的光晕,在这死寂幽深的地底,显得格外诡异。

“站……站住!什么人!”侍卫强忍着恐惧,厉声喝道,青铜剑指向那老瞎子。

老瞎子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身体猛地一哆嗦,停下了脚步。他茫然地“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虽然他眼睛似乎看不见),喉咙里发出含混不清的、如同破旧风箱般的声音:“谁……谁啊?是……是工头吗?俺……俺是看渠的……老瞎子……迷……迷路了……” 他的声音嘶哑干涩,带着浓重的关东口音,充满了无助和惊恐。

子婴紧绷的心弦略微松弛了一丝。不是追兵?只是一个在渠底迷路的老水工?他示意侍卫放下剑。

“老丈,你是……郑国渠的役工?”子婴试探着问道,声音同样嘶哑虚弱。

“郑……郑国渠?”老瞎子茫然地重复着,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思索的神情,随即又变得惊恐,“不……不是……俺……俺是看泄洪道的……在北边……‘堑山’那段……地龙翻身……渠……渠底裂了……俺……俺掉下来了……” 他语无伦次,但“堑山”两个字,却如同惊雷般在子婴耳中炸响!

堑山!赵敢说的通往巴蜀的“堑山堙谷”密道!

“老丈!你说‘堑山’?你知道怎么去‘堑山’的泄洪道吗?”子婴猛地站起身,不顾身体的虚弱和寒冷,急切地问道,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的希冀。

老瞎子浑浊的眼白似乎“看”了子婴一眼(虽然并无焦点),布满污垢的脸上露出一种混杂着恐惧和困惑的神情。他颤巍巍地抬起枯瘦如柴、布满老茧和裂口的手,指向通道的深处,那个积水潭的方向:“那……那边……水……水闸……青铜的……上面……刻着字……‘堑山’……推开它……就……就通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微弱,身体摇晃了一下,似乎随时会倒下。

子婴的心脏狂跳起来!他顺着老瞎子指的方向望去——正是那片刚刚涉过的、散发着腐臭的积水潭!潭水幽暗,深不见底。难道……闸门在水下?!

“快!扶我过去!”子婴对侍卫急声道。

两名侍卫搀扶着子婴,再次踏入冰冷刺骨、污浊不堪的积水中。这一次,目标明确。他们忍着恶臭和刺骨的寒冷,摸索着积水潭靠近岩壁的一侧。水下的岩壁湿滑冰冷,布满了滑腻的青苔。

“这里!”一名侍卫的手在水下摸到了一块明显不同于周围岩石的、冰冷光滑的金属边缘!他用力拂开水底厚厚的淤泥和腐烂物,借着同伴高举的火把光芒,看清了水下之物!

那是一块巨大的、边缘光滑的青铜板!斜斜地嵌在岩壁底部,被厚厚的淤泥覆盖,只露出一小部分边缘。青铜板表面,布满了深绿色的铜锈和水垢,但依稀可见上面阴刻着两个古朴雄浑的秦篆大字——“堑山”!

找到了!通往生路的最后一道闸门!

子婴的心几乎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他顾不上冰冷的污水和刺骨的恶臭,将整个手臂伸入冰冷的水中,和侍卫一起,用尽全身的力气,抠住那青铜闸板边缘的缝隙!冰冷的金属触感如同电流,瞬间传遍全身!

“一!二!三!用力!”侍卫嘶哑地喊着号子。

青铜闸板沉重无比,又在水底被淤泥和水压封堵了不知多少年。三人拼尽全力,手臂的肌肉因过度用力而剧烈颤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冰冷的污水灌入口鼻,带来窒息般的痛苦!

“嘎吱……吱呀呀……”

令人牙酸的、金属与岩石摩擦的艰涩声响,终于从水底深处传来!那沉重的青铜闸板,在三人合力之下,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向内移动了!一股更加冰冷、更加汹涌的、带着新鲜水汽和泥土气息的暗流,猛地从闸板移开的缝隙中涌了出来!

生路,就在这冰冷的、污浊的积水潭底,被绝望中的双手,奋力推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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