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星书低下头瞪着王曦琴，王曦琴莫名其妙的摊手:“你瞪我做什么？这座城在海底不知道几千年了，肯定是重名啊！”
“哦，”杨星书心想也是，以古城命名新城……虽然新城也曾经在十年前毁灭过。
门洞深黑，在这深海的底下，居然“呜呜咽咽”的仿佛有风穿过，像是为某段凄美的往事唱着挽歌。
四人一起踏入城内，兮兮感觉自己第一脚便踩到了什么。她低头看去，原是半片黑黑的石头……铁？
“陨铁？”
她兴奋的捡了起来，见杨星书要过来查看，直接把它收入储物手镯。
她不去看杨星书委屈巴巴的脸，免得自己心软，给王曦琴传腹语，“羊时达看来没有说谎，真的能半路捡到陨铁。”
王曦琴点点头，心说张瑾还捡到了他的赫炎剑呢，只能说明要么就是冰月山太有钱了，要么就是老师真的视金钱如粪土。
长街如死蛇般僵卧，两侧石楼门窗洞开，幽黑的洞口仿佛被挖去眼珠的眼窝。兮兮伸手一指，檐角铁马就“叮叮当当”的响起来。
城中央一座神殿，石阶七层，台基四周散落着陶器碎片，拼凑起来该是一只双耳瓶，瓶身绘有云雷纹，想必曾是祭祀重器。
杨星书叹息:“而今神只早已背弃这座城……”
他捡起一只基本完好的香炉，里面的冷灰，在证明最后一场仪式是如何仓皇收场。
大殿穹顶破开数洞，神座倾颓，屏风倒地，绢本上的山水依旧苍翠，一条金色巨蛇盘踞在断崖边缘，鳞片如熔化的黄金般流淌着暗红的光。
它高昂着头颅，颈部的鳞甲层层舒张，露出底下火焰纹般的赤色斑纹。蛇信吐出，竖瞳里凝固着比琥珀更浓稠的时光。
“金蛇神！”兮兮扶起那巨大的屏风，“为什么蛇神的神殿会在这里？”她环顾四周，“为何这里这么破败？”
她想到了沣涭神城里的神殿，“现在的沣涭神殿，里面供奉的是什么神？”
“是天地。”王曦琴郑重的回答她，显然这个问题他不希望有人置喙，“蛇神是妖神，它不应该有神殿。”
“可……”她想说可梦姑部显然是以蛇神为图腾的，但王曦琴缓缓摇头，示意她不要继续说下去。
兮兮懂了，整个雪山下都敬奉天地，但蛇神却保护了梦姑部，是梦姑部的立国之神。
这个矛盾一直存在，只要没有人提起，就存在即合理。
王曦琴拉着兮兮的手出了神殿，市井街巷间，生活突然中断的痕迹尤为触目。
酒肆柜台后陶瓮排列整齐，瓮口密封完好，内中或许还藏着陈年佳酿。
布庄柜台上摊开账本，墨迹虽淡尚可辨认，某年某月某日，王掌柜赊去青布三尺。
铁匠铺中，铁锤搁在半成的犁头上，仿佛匠人只是暂歇，转眼便会回来完成活计。
所以，古沣涭城是突然沉入海底，从此变成了西海底的一部分。
四人登上最高的谯楼。视野所及，屋宇连绵如浪，皆覆于寂寂灰埃之下。
西北角有塔倾斜，塔铃无声；东南方虹桥卧波，桥栏半颓。
整座城池宛如一具巨兽的骨骸，虽皮肉尽销，骨架犹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