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药展台的七天
省展览馆外的红旗被秋风卷得猎猎作响，叶尘指尖捏着那张皱巴巴的展位分布图，目光死死钉在“t区12号”上——那是他们苗医团队在这场省级中医药博览会上的“方寸之地”。苏瑶抱着一摞烫金封皮的苗医手册从货车上跳下来，帆布包上绣的苗银蝴蝶随着动作轻轻颤动：“别攥那么紧，图纸都要破了。咱们带的不是普通草药，是整个苗寨的盼头。”
两人推着装满展品的小推车穿过人群，刚到展位前就愣住了。三平米的空间比预想中更局促，墙角还留着上一场展会的胶带印。叶尘蹲在地上量尺寸，苏瑶已经动手归置展品：左侧货架分层摆开改良草药贴，红棕色膏体裹在透气无纺布里，标签用苗汉双语标注着“关节贴”“止咳贴”“止血贴”，每包都附着重金属检测合格证书；中间展台铺着蓝底白花的苗锦，摊开五本泛黄的苗医手册，纸页上是苏瑶父亲生前手绘的草药图谱，旁边立着的平板电脑循环播放着动画工作室制作的《苗医正骨小课堂》，卡通版的苗医正在演示接骨手法；右侧角落摆着两个竹编篮，新鲜的七叶一枝花、八角莲带着山涧晨露，翠绿叶片上还沾着细小的绒毛。
“这草药能治啥？”开展不到四十分钟，第一位访客就停在了竹篮前。来人身穿藏青色西装，胸牌上“外省中医药经销商李伟”几个字格外醒目，他伸手碰了碰七叶一枝花的叶片，眼神里满是探究。叶尘立刻迎上去，从展台下抽出一份检测报告：“这是苗医的‘止血圣药’，我们改良的止血贴里就有它的成分。您看，省药监局的检测报告，微生物、重金属都符合国家标准，连过敏测试都做了三次。”
李伟翻报告的手指突然顿在“产能”页：“每月能产多少？我们那边养老院加社区医院，光关节贴每月就得要五千片，你们供得上吗？”叶尘心里一紧，又立刻松了口气——出发前他特意让合作社统计了产能。他从背包里掏出预制好的供货合同，指着条款说：“我们和苗寨合作社签了保供协议，每月能稳定出两万片，您要五千片，下周就能从山里发顺丰。”两人蹲在展台边，用铅笔圈改交货日期，不到十五分钟就签好了初步合作协议，李伟临走前还特意拍了草药贴的照片，说要发给公司采购部确认。
这边刚送走路伟，苏瑶那边就围了一圈人。穿碎花衬衫的王阿姨揉着肩膀抱怨：“姑娘，我这肩膀疼了大半年，贴了不少膏药都不管用。”苏瑶搬来折叠椅让她坐下，双手拇指轻轻按在她肩胛骨下方的“筋结”处：“阿姨，苗医推拿讲究‘按筋通络’，等会儿可能会有点酸胀，您忍忍。”她的手指带着巧劲，顺着肌肉纹理慢慢揉开，两分钟后王阿姨猛地站起来，转着肩膀惊喜地喊：“不疼了！真不疼了！你们能去我们社区开培训班吗？我想让邻居们都学学。”苏瑶拿出笔记本，记下王阿姨的电话和社区地址：“我们正在做线上培训课，下周就能在‘苗医小课堂’公众号上线，到时候您在家看视频，跟着学基础手法就行。”
展会第三天下午，一阵脚步声突然停在展位前。省卫健委的张主任带着几位工作人员走过来，目光先落在循环播放的动画短片上，又拿起一包关节贴翻看：“你们这个改良做得好啊！把老苗药和现代工艺结合，还能用动画讲知识，年轻人也愿意看。”叶尘连忙递上苗医手册，指着其中一页说：“这是我们整理的苗医常用方剂，里面还有二十多种草药的种植方法，想免费发给基层卫生院，让更多乡村医生能用得上。”张主任翻到“高血压调理方”那页，手指在纸页上轻轻敲了敲：“这个实用！你们有没有想过和省中医药大学合作？把这些知识编进教材，培养更多懂苗医的人才。”
这话让叶尘和苏瑶对视一眼——他们之前确实联系过中医药大学的教授，可对方说需要更多临床数据才能推进合作。苏瑶连忙接过话：“我们之前找过药学院的李教授，他说要是有足够的临床案例，就愿意帮我们做研究。”张主任从口袋里掏出钢笔，在手册扉页写下一串号码：“这是中医药大学科研处的电话，你们明天一早就打，提我的名字，让他们优先对接你们的项目。”
展会第五天，展位前的人越来越多。药店老板来咨询加盟，社区医生想拿草药贴做临床试用，甚至有家长带着孩子来认草药——穿背带裤的小男孩指着八角莲问：“叔叔，这个叶子像星星，能治感冒吗？”叶尘蹲下来，拿着叶片给他讲：“这个叫八角莲，是治跌打损伤的，等会儿叔叔给你看动画里怎么用它做药膏好不好？”小男孩的妈妈笑着说：“现在的孩子都不知道草药是什么，你们这样既能科普又能推广，真是好事。”
傍晚闭馆时，两人坐在折叠椅上，看着空了一半的货架，苏瑶突然笑出声：“你还记得去年今天吗？我们在苗寨挨家挨户说服村民种草药，王阿公说‘草药哪能卖钱’，现在你看，订单都排到下个月了。”叶尘拿出手机，翻出合作社发来的照片：“你看，村里的草药基地又扩了十亩，下个月就能收八角莲。等展会结束，我们先把线上课推出去，再和中医药大学对接合作，说不定明年就能在省里开个苗医诊所。”
展会最后一天，李伟又来展位了。这次他带来了两份正式合同，还带了公司的法务：“我们公司决定长期合作，每月订一万片关节贴，另外，我还想代理你们的止血贴，把它卖到周边五个省。”叶尘签合同的时候，手指忍不住发颤——这是他们拿到的第一笔长期订单，意味着苗寨的草药再也不用愁销路了。苏瑶在一旁给张主任发消息，告诉他已经和中医药大学科研处联系上，下周就能提交合作方案，张主任很快回了消息：“好好干，苗医是中医药的宝贝，得让更多人知道它的好。”
闭馆的铃声响起时，两人开始收拾展位。竹篮里的新鲜草药被认养了大半，剩下的几株被实验小学的刘老师带走，说要放在教室里当“自然教具”，给孩子们讲传统医药；平板电脑里的动画短片被二十多个单位索要了链接，连省中医药博物馆都发来了消息，想把短片放进展厅播放；苏瑶的笔记本记满了联系方式，叶尘的订单本上，数字已经超过了五万片。
“下次再来，咱们的展位肯定能变大。”叶尘把剩下的苗医手册放进背包，展览馆外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路灯次第亮起，像撒在地上的星星。苏瑶点点头，帆布包上的苗银蝴蝶在灯光下闪着光：“不止展位变大，我们还要让更多人知道，苗医不是‘偏方’，是中医药的一部分，能帮到更多人。”
两人提着装满合同和联系方式的袋子，脚步轻快地走向停车场。晚风拂过他们的衣角，带着展览馆里淡淡的草药香。远处的马路上车水马龙，而他们知道，从这场展会开始，苗寨的草药、老祖宗的苗医手艺，终于要走出大山，走向更广阔的天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