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室的应急灯忽明忽暗，将蒋家娉的影子拉得老长。她蹲在进化者的尸体旁，指尖悬在对方青灰色的皮肤上方三指处，青玉镜在掌心浮起寸许，镜面流转的青光正顺着死者的七窍往里钻。
“怎么样？”张三明的洛书罗盘还在嗡嗡作响，方才激战时被藤蔓刮破的道袍下摆，正滴着混着草木汁液的血珠。他瞥了眼墙角那堆扭曲的基因藤，那些断裂的藤蔓截面还在蠕动，像无数条青色的小蛇。
蒋家娉突然吸气，青玉镜猛地震颤起来。镜面映出的内景里，进化者的肝脏位置盘踞着团黑雾，本该是肝神龙烟居所的青龙宫，此刻正被无数金色代码缠绕。那些代码在镜中流转成符篆的形状，细看竟与《黄庭经》里“龙烟含明”的篆文有七分相似。
“是被篡改的神格印记。”她的指尖泛起青芒，轻轻点在进化者心口，“你看这里。”随着她的动作，死者皮肤下浮现出网状的光纹，从肝脏一直蔓延到四肢百骸，“这些筋脉走向完全违背了《黄庭内景经》的记载，像是被强行嫁接了木神的气脉。”
张三明蹲下身，洛书罗盘的指针突然指向死者的手腕。那里有块淡青色的鳞片，边缘还沾着实验室特有的消毒水味。他用指尖刮下点鳞片粉末，罗盘立刻显化出一组卦象——天风姤变泽风大过，九五爻动，正是“木气过盛，金气受克”之兆。
“是甲戊土神的气息。”他突然想起六甲神里的甲戌土神主肌肉，那些进化者刀枪难入的皮肤，恐怕就是拜这被篡改的土神之力所赐。正说着，那鳞片突然迸出细碎的光粒，在空中拼出半行残缺的代码：GAttAcA-龙烟-07。
蒋家娉的呼吸顿了半拍。青玉镜里的内景突然剧烈波动，肝神龙烟的虚影在镜中现身，青袍下摆被那些金色代码啃噬得破破烂烂。她听见神君在意识里低语，声音像是从生锈的铁器里挤出来的：“他们在偷神格……用凡人的基因当容器……”
“偷神格？”张三明猛地抬头，视线扫过实验室墙上的基因序列图。那些螺旋状的图谱里，隐约能看见六甲神的符篆印记，尤其是代表甲寅木神的那一段，颜色深得发黑，“陆沉舟想把六甲神的力量灌进人类身体里？”
话音未落，地上的进化者尸体突然抽搐了一下。蒋家娉迅速后退，青玉镜挡在身前，镜面青光暴涨。就见死者的胸腔缓缓隆起，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很快顶破皮肤钻了出来——竟是条婴儿手臂粗细的基因藤，藤上的叶片赫然是缩小版的青帝剑形状。
“小心！”张三明甩出三张符箓，分别印在东、南、北三个方位，组成个简易的离火阵。符箓燃起的火光中，基因藤发出滋滋的灼烧声，却没像预想中那样枯萎，反而越长越旺，藤叶上的剑形纹路愈发清晰。
蒋家娉突然按住太阳穴，肝神传来尖锐的刺痛。她看见内景里的青龙宫正在震颤，那些金色代码顺着刚才探查的灵力丝线，正往自己的肝脏钻。“它们能通过神格共鸣传染！”她急忙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青玉镜上，镜光瞬间化作道青屏障，将那些试图攀附的代码挡在外面。
张三明趁机将洛书罗盘扣在基因藤根部。罗盘上的九宫格亮起红光，“天四生金，地九成之”的口诀在实验室里回荡，那些疯狂生长的藤蔓突然僵住，叶片上的剑形纹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色。他盯着罗盘中心浮现的数据流，眉头越皱越紧：“这些基因链里，混着你的神血因子。”
蒋家娉的手猛地一颤。她想起三个月前血祭青帝时，沈砚秋曾用银针刺破她的指尖取血，当时他说只是为了绘制青帝血脉图谱。现在想来，那些血液恐怕早就成了陆沉舟的实验材料。青玉镜里的肝神虚影突然单膝跪地，青袍上的佩剑寸寸断裂，看得她心口一阵抽痛。
“难怪它们不怕五行克制。”张三明突然明白过来，洛书罗盘显示这些基因藤同时具备木行生机与金行锐性，就像是有人把甲寅木神与甲申金神的神格强行熔在了一起，“是沈砚秋干的，只有他同时掌握三派的神格嫁接术。”
基因藤在洛书之力的压制下渐渐枯萎，最后化作堆青灰色的粉末。张三明用符纸收起一点粉末，准备带回云台观化验。转身时看见蒋家娉正望着自己的手腕出神，她的皮肤白皙，却能看见青色的血管在皮肤下游走，形状竟与刚才那条基因藤有几分相似。
“别多想。”他走过去，轻轻按住她的手腕。她的脉搏跳得很快，像有无数只小鼓在皮肤下敲打，“你的神格很稳固，那些代码入侵不了。”
蒋家娉摇摇头，抬手抚上后颈的胎记。那里不知何时变得滚烫，像是有团火在皮肤底下燃烧。“我能感觉到它们。”她的声音有些发颤，青玉镜里的内景已经恢复平静，但肝神龙烟神君的眼神里，分明藏着她看不懂的恐惧，“它们在呼唤……像是在叫我回家。”
张三明突然想起刚才鳞片上的代码：龙烟-07。如果这些进化者是按照神格编号的，那07号会是谁？他不敢再想下去，只能握紧蒋家娉的手，用自己的灵力安抚她躁动的神格。她的手心很凉，沾着刚才喷血时溅上的血珠，那些血珠落在地上，竟长出细小的青草。
实验室的警报声突然变了调，从尖锐的红色警报切换成低沉的嗡鸣。张三明迅速跑到控制台前，屏幕上正在自动删除数据，只剩下最后弹出的一张图片——培养舱里漂浮着个模糊的人影，后颈有块醒目的青色胎记，编号赫然是“龙烟-00”。
“是你。”张三明的声音有些干涩，他突然明白陆沉舟为什么执着于蒋家娉的基因了。她根本不是什么容器，而是这些进化者的源头，是所有被篡改神格的母体，“他们想复制你的肝神龙烟。”
蒋家娉走到屏幕前，指尖轻轻触碰到那个虚拟的自己。屏幕突然亮起刺目的青光，将她整个人笼罩其中。张三明看见她后颈的胎记正在发光，与屏幕里的人影产生共鸣，无数金色代码从屏幕里涌出来，像条河流般钻进她的皮肤。
“不好！”他急忙甩出河图玉版，玉版在空中展开星图，将蒋家娉护在中央。那些代码撞上星图，发出玻璃破碎般的脆响，纷纷化作光点消散。但已经有部分代码钻进了蒋家娉的手臂，在她白皙的皮肤上烙下淡青色的纹路。
“我没事。”蒋家娉按住手臂，那里传来轻微的刺痛，像是有蚂蚁在啃噬骨头。她能感觉到肝神龙烟正在体内游走，将那些入侵的代码一一吞噬，“神君在帮我清除它们。”
张三明却不敢放松。他看着那些消散的代码，突然想起沈砚秋说过的话——神格与基因的融合，就像给庄稼嫁接新枝，总有一天，新枝会反过来吞噬主干。现在看来，陆沉舟要的根本不是什么木灵族，而是能驾驭这些被篡改神格的完美容器。
警报声渐渐平息，实验室里只剩下仪器运转的低鸣。蒋家娉收起青玉镜，镜面上还残留着几缕金色代码，像顽固的污渍擦不掉。她望着地上那堆青灰色的粉末，突然意识到，刚才那条基因藤枯萎时，她听见肝神在意识里叹了口气。
“我们得找到所有培养舱。”张三明将河图玉版揣回怀里，掌心的洛书罗盘还在发烫，“这些只是试验品，真正的成品一定藏在更深处。”
蒋家娉点点头，抬手按住后颈。那里的胎记还在发烫，但这次她没有感觉到恐惧，反而听见肝神龙烟神君在说：“找到他们……让这些被偷走的神格，回家。”
她跟着张三明往实验室深处走，青帝剑在剑鞘里轻轻震颤，像是在回应某个遥远的呼唤。走廊两侧的培养舱在应急灯下发着幽幽的光，每个舱体上都贴着编号，从龙烟-01一直排到龙烟-06，而最尽头那个紧闭的舱门，门牌上写着“最高权限：龙烟-00”。
蒋家娉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她看见自己的影子映在舱门上，后颈的胎记与舱门密码锁的青光重叠在一起，像枚早就刻好的印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