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庭使者那朵祥云消失在天际的尾烟还没散尽，谭有鹏脸上的职业假笑就跟退潮似的，“唰”一下垮了。他低头，指尖划过颈侧皮肤——那原本温热柔软的触感，如今已被一种冰冷、坚硬、带着微弱刺麻的晶体质感取代。水晶化的区域，又悄无声息地向上蚕食了微不可察的一线，像某种不祥的纹身，正缓慢而坚定地宣告着领地。
“好自为之？”谭有鹏低声嘟囔，感觉这四个字比哪吒的捆仙渔网还勒脖子，“我看是‘好自为尸’还差不多！”他揉了揉被水晶覆盖的锁骨位置，那里传来的沉重感，让他觉得自己像扛了半座不周山在肩上。
“圣师！”李靖捧着那盘烫手山芋——三颗光溜溜、灵气氤氲的蟠桃核，凑了过来，脸色比生吞了海胆还难看，“这…这如何是好？”他小心翼翼地把托盘往前递了递，仿佛捧着的不是桃核，而是三颗即将爆炸的混沌神雷。“供起来？真要找沉香木底座？那玩意儿可金贵了，咱村…”
谭有鹏没好气地一把抓过托盘，动作幅度大了点，水晶指尖划过托盘边缘，发出“滋啦”一声刺耳的锐响，留下几道清晰的白痕。“供个锤子！”他把托盘塞给旁边正用好奇眼神研究桃核的白滚滚，“滚滚，拿去！上好的磨牙棒！磨好了牙，下次啃龙宫禁制更利索！”
白滚滚的黑眼圈瞬间亮了，大嘴一张，舌头一卷，三颗蟠桃核就跟变戏法似的消失在它那毛茸茸的嘴里。它腮帮子鼓鼓囊囊地蠕动着，发出满足的“嘎嘣嘎嘣”声，活像在嚼最顶级的仙豆。
“嘎嘣…圣师…嘎嘣…这核…嘎嘣…有点硬…嘎嘣…比佛门禁制…嘎嘣…还硌牙…”白滚滚含糊不清地发表着美食点评。
李靖看得眼皮直跳：“圣师！这…这可是天庭御赐…”
“御赐的磨牙棒，给滚滚磨牙，物尽其用，昊天上帝知道了想必也会深感欣慰。”谭有鹏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成功把李靖噎得翻了个白眼。他目光转向还赖在哪吒怀里、眼睛红肿得像两颗熟透桃子的小金童，“小金，你刚才说什么？石头发光？”
小金童怯生生地伸出小胖手，指向谭有鹏怀里那卷《道德经》真本藏匿的位置：“在…在圣师怀里…有块小石头…暖暖的…还会一闪一闪…像…像星星眨眼睛…”
谭有鹏心头猛地一跳！怀里除了那卷沉重的绢帛，哪有什么石头？他下意识地隔着衣服按了按，《道德经》真本那温润如玉的触感依旧，但似乎…比平时更热了些？难道小金童感应到的是这个？他能看到《道德经》内部的东西？
他蹲下身，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和蔼可亲，虽然那条发光的水晶手臂让他的“和蔼”效果大打折扣：“小金啊，你看得清那石头…呃，那东西是什么样的吗？”
小金童歪着头，努力回想，小脸皱成一团：“嗯…亮亮的…有好多…好多小虫子在爬…爬得好快好快…排着队…有的地方排队，有的地方乱糟糟的…”
小虫子？排队？乱糟糟？
谭有鹏脑子里“嗡”的一声！二进制！那绢帛最后一页的二进制符文和二维码！这小金童居然能直接“看”到绢帛内部流转的符文？这感知力也太逆天了！
他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继续诱导：“那小虫子…最后排成了什么图案吗？比如…方方的？或者…带很多小格子的？”
小金童眨巴着大眼睛，似乎在努力理解谭有鹏的话，然后摇了摇头：“不是方方的…最后…最后好多小虫子聚在一起…变成了…变成了一只鸟！有三只脚！浑身冒火！好凶的样子！”他小胖手还比划着，模仿鸟的样子扑扇了两下。
三只脚！浑身冒火！
谭有鹏瞳孔骤缩！三足金乌！妖皇帝俊！这二进制符文的最终显化形态，怎么会是这个？这《道德经》真本，或者说老子（太上老君），到底在传递什么信息？巫妖量劫的隐秘？还是对他这个“异数”的某种警示？
“圣师哥哥！三只脚的鸟是不是很好吃？”哪吒的关注点永远清奇，她舔了舔嘴唇，“上次李大叔烤的鹌鹑就很好吃，三只脚的鸟肯定肉更多！”
谭有鹏：“……”（祖宗，那是能烤着吃的吗？那是能引发量劫的太阳神鸟！）
李靖则是一脸茫然：“三足金乌？那不是早在上古就…圣师，小金童是不是吓着了说胡话？”
谭有鹏没空解释，他感觉自己怀里的绢帛越来越烫，仿佛揣了块烙铁。他赶紧找了个借口：“可能是孩子受了惊吓，看花了眼。李兄，先带小金和哪吒回去休息吧，煮点安神的海带…呃，安神汤。”他差点顺嘴说出“福泽汤”，赶紧刹住。
打发走一步三回头、还在琢磨三足鸟好不好吃的哪吒和忧心忡忡的李靖，谭有鹏立刻找了个僻静的礁石后面。他小心翼翼地掏出那卷《道德经》真本。绢帛入手滚烫，原本温润的淡黄色此刻隐隐透出一种暗金光泽，尤其是右下角的位置，温度最高。
他深吸一口气，调动那带来“道蚀”的系统力量，极其微弱地朝着右下角“扫”去——他不敢再像上次那样强行扫描二维码了，再来一次反噬，他怕自己的脑袋先变成水晶。
【接触高维信息载体…】
【检测到动态加密符文流…】
【信息流指向：时空坐标（模糊）、能量特征（太阳真火\/劫运）、概念标识（三足金乌、锚点异常）…】
【警告！解析深度受限！强行解析将引发载体自毁及强烈天道反噬！】
谭有鹏赶紧收回感知，额头渗出一层冷汗。信息支离破碎，但指向性很强——三足金乌、太阳真火、劫运、锚点异常…还有那个模糊的时空坐标。这和老君…或者说老子，想告诉他什么？女娲的失踪和上古的巫妖量劫有关？灵珠子这个“锚点”被窃，触动了某个与金乌相关的古老禁忌？
线索太少，谜团太大。谭有鹏感觉自己的cpU快要过载冒烟了。他烦躁地把绢帛塞回怀里，那滚烫的温度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到，仿佛一个无声的催促和警告。
就在这时，村子方向传来一阵喧哗，还夹杂着几声惊叫和…某种不祥的“滋滋”声。
谭有鹏心里咯噔一下，拔腿就往回跑。刚跑进村口，就被眼前的景象震得差点原地石化。
村子中央的空地上，浓烟滚滚！几个穿着用粗糙麻布勉强蔽体的“地府实习生”——流民张老栓、渔民王二狗，还有光着精壮上身、只穿着条自制草裙的马克——正围着中间一个…姑且称之为“装置”的东西手忙脚乱。
那“装置”主体是一个半人高的破陶罐，罐口用湿泥巴封着，只戳了几个小孔，正“嗤嗤”地往外喷着白烟。罐子周围用石头和树枝搭了个歪歪扭扭的架子，上面缠绕着各种藤蔓、晒干的海草，还挂着几片闪闪发光的鱼鳞。最离谱的是，一根顶端削尖、绑着块黑色石头的木棍，正插在罐子旁边湿润的沙地里，棍身还用某种红色汁液画满了歪歪扭扭的符号。
马克脸上抹着几道炭灰，神情专注而狂热，手里拿着一根顶端绑着干海藻的树枝，正对着那根插地的棍子念念有词：“…感应洪荒游离电子…建立地磁连接通道…特斯拉线圈洪荒低配版…能量引导…聚焦…发射！”
他猛地将树枝指向天空！
滋啦——！
一道细小的、蓝白色的电弧，猛地从棍子顶端的黑石头上窜出，像条暴躁的小蛇，在空中扭曲跳跃了一下，然后“啪”地一声，精准地劈在了旁边一棵无辜的老槐树上！树皮焦黑一片，冒起一缕青烟，几片枯叶打着旋儿飘落。
围观村民发出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齐刷刷后退三步。
“oh Yeah！”马克兴奋地挥舞着树枝，“成功！原始版定向能武器实验初步成功！我就说嘛！洪荒物理法则基础参数虽然诡异，但电磁力肯定存在！感谢特斯拉！感谢…呃…感谢洪荒的雷暴天气残留电离！”他转头看向目瞪口呆的谭有鹏，一脸“快夸我”的表情，“圣师！我的‘洪荒闪电发生器1.0’成功了！虽然功率小了点儿，只能劈劈树，但理论可行！给我足够的铜线…呃，导电性好的金属，还有稳定的能源，我能造个大的！”
谭有鹏看着那棵冒烟的槐树，又看看马克那张混合着科学狂人和部落巫医气息的脸，感觉自己的水晶手臂都气得发抖。他指着那还在冒烟的破陶罐：“能源？这玩意儿就是你搞出来的浓烟？”
“沼气！圣师！”马克一脸骄傲，“我用腐烂的海藻、鱼内脏、还有…呃…村民贡献的有机肥料，在厌氧环境下发酵！纯天然，可再生！就是味道有点…提神醒脑。”他吸了吸鼻子，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了臭鱼烂虾和农家肥的诡异气味。
旁边的张老栓和王二狗捂着鼻子，一脸苦相。张老栓小心翼翼地说：“马克…大师…您这‘天雷罐’…动静太大了…刚才差点把二狗子刚编好的草裙点着了…”
王二狗心有余悸地提了提自己的新草裙：“可不是！那电光‘滋啦’一下，离我屁股就差三寸！圣师，您管管他吧！这玩意儿太吓人了！比海妖还吓人！”
谭有鹏扶额，感觉脑仁突突地疼。他走到那破陶罐旁边，忍着刺鼻的气味，用系统扫描了一下。
【物品：简易沼气发生器（洪荒魔改版）】
【状态：发酵中（产气不稳定，压力过高）】
【危险评估：高（随时可能物理性爆炸或沼气泄露中毒）】
“马克！”谭有鹏的声音都提高了八度，“立刻！马上！把这‘洪荒炸弹’给我灭了！还有你那‘闪电小树枝’！收起来！”
马克一脸委屈：“圣师！这是科学！是文明的曙光！是…”
“是你个头！”谭有鹏没好气地打断，“文明的第一步是学会穿裤子！不是玩炸弹！你看看人家！”他指向不远处，另外两个比较“正常”的现代灵魂——一个穿着相对整齐麻布衣、戴着自制树脂眼镜的斯文青年（前图书馆管理员），正拿着炭笔在平整的沙地上画着什么；另一个身材魁梧、沉默寡言的大汉（前建筑工人），正吭哧吭哧地用石头和黏土垒一个…嗯…造型奇特的土灶？
“人家在干嘛？在教孩子们认字！在垒能用的灶台！你呢？你在搞恐怖袭击！”谭有鹏痛心疾首。
马克看了看自己冒着烟的“杰作”，又看了看那边教孩子画简易鱼骨图的“眼镜男”和垒得四平八稳的土灶，挠了挠他那头乱糟糟的金发，嘟囔道：“可…可是基础物理也很重要啊…没有能量，怎么发展科技…”
“科技也要分场合！”谭有鹏感觉自己像个幼儿园园长在训导熊孩子，“在学会安全生火做饭之前，别想着造原子…呃，造天雷！现在，立刻，把这罐子处理了！挖深坑埋了！埋远点！”
马克垂头丧气地开始指挥张老栓和王二狗搬他的“闪电发生器”。谭有鹏长叹一口气，感觉这“圣师”当得心力交瘁。既要操心天道追杀、圣人算计、封神阴谋，还得管这些穿越老乡别把自己和村子给炸飞了。
他拖着沉重的步子（主要是心累）走到那个垒土灶的大汉旁边。大汉名叫刘铁柱，话不多，但干活一把好手。他垒的土灶造型虽然古怪——有点像个倒扣的半球体，前面留了口，后面还插了几根中空的竹管——但结构看起来异常合理，通风良好。
“铁柱，你这灶…挺别致啊？”谭有鹏好奇地问。
刘铁柱抹了把汗，憨厚一笑：“圣师，俺以前在工地…呃，盖房子的。俺琢磨着，这洪荒的柴火金贵，烟又大。俺就试着垒个‘省柴灶’，后面那几根竹管是抽风用的，火旺，省柴，烟还少！就是这泥巴黏性不够，得找点更好的材料…”
省柴灶？谭有鹏眼睛一亮！这可是实用技术！比马克那不着调的“闪电发生器”靠谱多了！他立刻拍板：“好！铁柱，这任务交给你！需要什么材料跟李靖说！把这灶推广出去！让全村都用上省柴灶！节约资源，保护环境…呃，保护树林！”
刘铁柱受到肯定，黝黑的脸上露出朴实的笑容，干劲更足了。
就在这时，那个戴眼镜的斯文青年——陈书文——走了过来，手里拿着块磨平的石板，上面用炭笔画着一些简单的象形文字和对应的简体字。“圣师，我试着整理了点基础文字，教孩子们认认，也方便大家记录点东西。您看…这个‘鱼’字，画条鱼，再写个‘鱼’，这样认起来快些…”
谭有鹏看着石板上那稚嫩但清晰的图文对照，心头一暖。这才是正途啊！知识传承，文化启蒙！他赞许地点头：“书文，做得好！就从这些日常用字开始教！以后咱们村，争取扫除文盲！”
陈书文推了推自制的树脂眼镜，镜片后的眼睛闪着光：“我还想试着把咱们带来的…呃，一些基础算术、几何知识也整理出来，慢慢教。”
“好！太好了！”谭有鹏仿佛看到了洪荒义务教育的美好蓝图，“知识就是力量！科学…呃，我是说，合理的学习能改变命运！”
他这边正畅想着知识兴村的美好未来，那边处理“炸弹”的马克又出幺蛾子了。
“小心！压力阀！压力阀要崩了！”马克突然尖叫起来。
只见那被抬着走的破陶罐，封口的湿泥巴被内部急剧膨胀的气体顶得“噗噗”作响，裂缝蔓延！眼看就要炸罐！
“快扔！”谭有鹏大吼。
张老栓和王二狗吓得魂飞魄散，手一松，那罐子“哐当”一声掉在沙滩上，骨碌碌滚了几圈，正朝着看热闹的哪吒和小金童的方向滚去！
“哪吒！小金！闪开！”眼看陶罐滚向哪吒和小金童，谭有鹏脑袋“嗡”的一声，死亡的恐惧和系统的冰冷提示【警告！高能沼气爆炸！威胁等级：高！】同时炸开！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控制“道蚀”的谨慎，那条水晶右臂仿佛拥有了自己的意志，带着一种冰冷而贪婪的吞噬欲望，朝着陶罐猛地虚抓！嗡——！消耗巨大！手臂内部符文瞬间黯淡如风中残烛！一股扭曲规则的力量粗暴地笼罩陶罐！时间在局部被强行拉长，罐体滚动慢如蜗牛！喷薄欲出的、浓缩了臭鱼烂虾精华的终极臭屁，被那股蛮横的力量狠狠攥住、压缩、再压缩！噗！一声闷响，如同洪荒巨神消化不良的叹息...
一股浓缩到极致的、黄绿色的、肉眼可见的臭气云团，被强行压回了罐口裂缝，然后顺着缝隙“嘶嘶”地往外泄，在沙滩上形成一小片袅袅上升、气味感人的“毒瘴区”。而那个陶罐，则慢悠悠地滚到哪吒脚边，晃了晃，不动了。
想象中的爆炸没有发生。只有一片死寂，和空气中那浓郁到辣眼睛、令人窒息的恶臭。
所有人都石化了。
哪吒捂着鼻子，小脸皱成一团：“哇！圣师哥哥！你好厉害！把臭屁妖怪打回去了！”
小金童被熏得眼泪汪汪：“圣师…嗝…好臭…比娘娘炼丹炉炸了还臭…”
马克被那浓缩的恶臭熏得连连干呕，金发都蔫巴了，但那双蓝眼睛在最初的惊恐过后，却像饿狼发现了新大陆：“oh！高浓度硫化氢混合未知有机分解物！这能量密度...圣师！您是怎么做到的？空间禁锢？分子级压缩？这...这简直是生物质能源储存的奇迹！”
谭有鹏也愣住了，他看了看自己那条散发着微光、内部符文似乎消耗过度而略显黯淡的水晶手臂，又看了看沙滩上那滩“生化武器”残留区，以及被熏得东倒西歪的众人，一股难以言喻的荒谬感涌上心头。
他这条差点被天道当病毒清理的手臂，第一次主动施展“神通”，居然是用来…压缩臭屁？防止沼气罐爆炸？
这“福泽汤仙长”的神通，还真是…别具一格，风味独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