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县令翻脸不认人，三狗连忙求饶。
为了让县令相信自己的话，三狗拿出一张面饼。
三狗从山寨里偷了两个面饼出来，他路上吃了一个，现在还剩下一个。
李思成伸手接过面饼，脸色不由得变了。
白面？
而且是上好的白面……
白面里面还加了一些淡红色东西，看起来像是肉末，但又不是肉末。
三狗解释，这些碎末叫做“火腿肠”，是用肉丝和淀粉做成的。
李思成试着尝了一口，然后颤声问道：“这个什么王将军，平时就用这种东西供养五百精兵？”
三狗摇摇头。
李思成和张捕头刚松了口气，就听到三狗说道：“这种白面煎饼，山寨里所有人都有得吃，不论男女老幼，人人都有得吃。”
“除了白面之外，还有管饱的大米饭，有时候还会发罐头。”
“罐头是什么？罐头是一种装在铁盒里的食物，里面有时候是鱼，有时候是肉，还有的时候是水果，味道都非常好。”
李思成觉得这个三狗一定是疯了。
这么好的待遇，你特么居然会离开清风寨，跑到县城里来报讯。
李县令自己都想赖在清风寨不走了……
张捕头解释道：“三狗这孩子的老娘还在城里，县衙偶尔会发一袋子面给她，所以三狗舍不得走。”
说着，张捕头拍拍三狗的肩膀：“孩子，你可要感念官府的大恩大德啊。”
三狗露出一丝苦笑。
要不是老娘还在县城，他才不会冒险逃离清风寨。
将三狗打发走之后，李思成背着手，在书房里走来走去。
庆阳府遭了灾，安平县城里面现在全靠一些存粮维持。
城里每天都有人饿死，官府也不敢发放米粥，将仅有的粮食维持着衙役、卫军的生存。
李思成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一群山贼，居然能吃得这么好。
张捕头解释，说这个王策自称是太平道中人，能够以道法获得各种粮食。
“愚昧！”
李思成不屑地说道：“这种鬼话，骗骗三狗之类的愚民还差不多，本县岂能相信他的鬼话？”
“我看，这个山贼头目多半有某个反贼势力在背后支持，否则哪里来的这么多粮食？”
张捕头嘴巴上连声赞同，心里却暗暗腹诽。
就算是李闯或者张献忠，也不可能拿出这么多白米白面来养活普通百姓吧？
别人不说，就像三狗这样羸弱的少年，哪有山贼会愿意拿出白面来供养他？
李思成自以为是地说道：“这个清风寨的山贼头目是在收买人心啊！三狗还说了，他在日夜操练兵马……等他将山贼训练成军后，就要攻打咱们安平县城了。”
张捕头急了：“大人，那怎么办？”
李县令眉头紧皱，心里也是一筹莫展。
陕西这边是李闯起家的地方，官府的力量已经被削弱到了极致。
安平县城的衙役和卫军加起来，也才三百多人，还不如人家清风寨呢。
而且这三百多人也都是半饥半饱的状态，让他们守城还勉强凑合，让他们主动出击去攻打清风寨，恐怕半路上就哄堂大散。
李思成坐在书房里，他皱着眉头苦思冥想。
到了傍晚的时候，李县令的女儿诗诗端着托盘走了进来。
托盘里放着一碟咸菜，两个馒头，一碗面汤——这些是李县令和她的晚餐。
李县令和诗诗坐在桌前吃饭，李县令絮絮叨叨地将自己的烦恼说了。
当然了，李县令的这些诉说，是当做一种趣闻来说的。
因为李县令觉得，三狗多半是在撒谎。
到处都是饥荒，这个清风寨哪来那么多食物？
诗诗静静听着父亲诉说，她沉默半晌之后，向李县令说道：“父亲，女儿倒是有个办法，可以试探出清风寨的情况……”
女孩低声向李县令说道：“这个王将军把白米白面分给普通百姓，显然是要收买人心。”
“既然他要收买人心，那咱们就试试他的深浅。”
“明白，我们不如……您看如何？”
李县令抚掌大笑：“诗诗，你果然冰雪聪明！好，我这就去让张捕头准备！”
……
第二天，张捕头找到了三狗。
张捕头脱掉了捕快衣服，穿着一身破破烂烂的衣服，脸上还涂了些泥灰，看起来像个乞丐。
三狗看着张捕头落魄的样子，一脸茫然。
张捕头低声说道：“三狗，你收拾一下，带着你老娘一起去清风寨。”
三狗大吃一惊：“啊？什么？又去清风寨？”
张捕头郁闷地说道：“我跟你实话说了吧，安平县城的粮食，顶多也就支撑二十多天。现在粮仓里的食物必须优先供给县衙和卫军，你和你娘，恐怕是分不到食物了。”
张捕头淡淡说道：“现在不去清风寨，难道大家等着饿死？”
三狗心里那叫一个后悔啊。
早知道安平县城已经穷成这个鸟样，自己偷偷接了老娘离开就是了，何必又去做这种出卖情报的探子？
三狗家徒四壁，他找了个板车，让老娘躺在上面，身上盖了层破被子。
在破板车边上挂着半两盐、六两粗面，便算是三狗的所有家当了。
三狗推着老娘出门，张捕头和两个衙役化妆成难民，在后面亦步亦趋地跟着。
五个人离开安平县城，朝着清风寨的方向赶路。
三狗吃了几天饱饭，还算有些力气，所以脚程比较快。
一路走来，三狗发现有三三两两的百姓，都是拖儿带女朝着清风寨去的。
粗略一算，三狗的视线中就有四十多个百姓。
这些人全都是朝着清风寨去的。
三狗忍不住向张捕头询问。
张捕头面无表情地说道：“城里没了食物，总不能让百姓全都饿死……既然清风寨有吃的，那大家干脆一起去投奔吧。”
三狗大吃一惊。
全都去投奔清风寨？
天哪，就算清风寨有金山银山，也供不起这么多百姓的食物呀。
张捕头嘿嘿一笑：“也没多少人，估摸着愿意去清风寨那边乞食的，也就八百多人而已。”
“县城里一直缺粮，能逃走的早就逃走了，剩下的人也不算太多了。”
三狗的心里无比郁闷。
八百人，就是八百张嗷嗷待哺的嘴。
这八百人中有不少青壮，想必其中有不少和张捕头一样心怀叵测的人。
看这些人的气色，当然不会是过去乞食的。
张捕头他们混入清风寨之后，还不知道会干出什么要命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