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肉的气息灌入鼻腔时，我正吊在生锈的肉钩上。右手仅剩的三根手指死死攥着那枚已经变成暗红色的眼球硬币，缺失的无名指断面正在渗出淡黄色组织液。
\"欢迎来到道德净化中心。\"
穿胶皮围裙的男孩站在血槽边，手里转着把骨柄剥皮刀。他的左眼是浑浊的玻璃球，转动时发出咯吱声响。我认识这种眼神——和当年那个在废墟里挖了三天孩子尸体的父亲一模一样。
肉钩链条突然滑动，把我重重摔在贴满瓷砖的地面。不远处，齐夏正在用铁丝捅开陈俊南的束缚锁，他的眼罩今天换成了印着条形码的医用敷料。
\"屠宰场规则第三条。\"陈俊南揉着手腕指向墙角，\"看见那些镜子没？待会千万别...\"
整面墙的瓷砖突然翻转，露出后面密密麻麻的全身镜。每面镜子里都站着与我们衣着相同的人，只是他们的表情...像是在等待一场盛宴。
甜甜的尖叫声从隔壁传来。我们冲过去时，看见她正对着镜子疯狂摇头，而镜中的\"甜甜\"已经用发卡划开了自己的脸颊。
\"我偷过钱...我害奶奶气死了...\"甜甜哭喊着，镜中人同步开口却说着不同的话：\"我把妹妹推下楼梯...还假装是意外...\"
镜面突然泛起涟漪。\"甜甜\"的手穿透玻璃，沾血的手指真实地掐住了本体脖子。乔家劲抡起铁椅砸向镜子，碎片却悬浮在空中重组为更巨大的镜面。
\"规则一：面对镜子陈述罪行\"
\"规则二：镜像说的才是真话\"
\"规则三：说谎者必须与镜像肢体接触\"
广播里楚天秋的声音带着电锯般的杂音。我口袋里的硬币突然剧烈震动，镜中所有\"林郗\"同时咧开嘴角——那绝不是人类能做出的笑容。
齐夏突然拽着我后退：\"每个区域镜子数量有限，先找安全屋。\"
屠宰场深处传来机械启动的轰鸣。悬挂的猪体标本突然睁开眼，内脏从剖开的腹腔里垂落，组成箭头指向某个标着\"检疫室\"的房间。
陈俊南踹开门时，我们看见了这辈子最恐怖的景象。
房间中央立着面两米高的血镜，镜前跪着七个残缺不全的人形。他们像被吸干的标本般保持着捂眼、堵耳、掩口的姿势，皮肤上布满用刀刻出的忏悔文字。
\"第三批参与者。\"齐夏的指尖擦过其中一具干尸的额头，\"上个说谎者就在...\"
干尸突然抬头，黑洞洞的眼窝对准我。它胸口的名牌写着\"记者证\"三个字。
镜面泛起血雾，浮现出模糊画面：暴雨中的地铁站口，我拦住救援人员提问，而塌方废墟深处还有微弱的孩童哭声...
\"不！\"我挥拳打向镜面，却被无数只冰冷的手抓住右臂。七个镜中\"林郗\"从不同镜面走出，他们有的缺了耳朵，有的没了嘴唇，但都保持着我面对镜头时的职业微笑。
「你迟到了三分钟」
「那条独家新闻值得吗」
「孩子最后还在喊妈妈」
硬币烫得像是要熔穿口袋。我挣扎着掏出它按在最近那个\"我\"的眉心：\"我承认！那天我是故意...\"
镜中人们突然集体捂住心脏部位。我的左手食指开始透明化，而他们缺失的部位却在复原。当指根完全消失时，最完整的那个\"林郗\"贴在我耳边轻语：
「你真正该忏悔的不是这个」
检疫室的门被撞开。真正的恐怖此刻才降临——陈俊南的镜像拖着沾满碎肉的铁钩走进来，它身后跟着十几个不同状态的\"陈俊南\"，有的浑身烧伤，有的插满玻璃。
\"俊南你...\"乔家劲刚要上前，就被铁钩划开肩膀。鲜血溅到镜面上，所有镜像突然停止动作。
血镜表面浮现新文字：
「赎罪天平启动」
「用等量的血平息镜像怒火」
齐夏突然扯下眼罩。他的右眼此刻完全由发光数字组成，扫描般掠过每个镜像：\"他们不是反射...是实体化的负罪感。\"
陈俊南的本体突然跪倒在地。最年幼的那个镜像——约莫七八岁的\"陈俊南\"——正把小手按在他太阳穴上，童声清脆：\"那年冬天游泳池...\"
\"闭嘴！\"陈俊南暴起掐住小镜像的脖子，却反被更多镜像按在地上。年长的\"陈俊南\"们开始轮流叙述：
「你推了他」
「你假装不会游泳」
「遗产本来该是他那份」
甜甜突然割破手掌将血抹在镜面上：\"用我的血！我偷钱是为了...\"
镜像集体转向她。金发女孩的倒影从血镜里浮出，捧着她脸轻声道：「你真正想偷的是人生，对吧？妹妹的大学录取通知书...」
整个屠宰场开始震动。悬挂的肉类标本纷纷爆裂，在墙面形成新的血镜。我的七个镜像趁机抓住我残缺的右手，硬币在拉扯中掉在地上发出清脆声响。
「记者先生，你记得那个消防员吗」
「他女儿上周自杀了」
「你的头条标题是《英雄之女为何堕落》」
齐夏的镜像突然挡在我面前。与其他镜像不同，它的右眼是正常的，只是瞳孔里不断闪过电击时的蓝色火花。
\"规则漏洞。\"它——或者说\"他\"——指向天花板某处监控探头，\"管理者看不到镜中世界。\"
血镜突然显示出一段模糊录像：楚天秋在某个控制室里，面前是十个标着日期的沙漏，其中第三个正在漏出黑色砂砾。
「第三天是系统自检日」
「镜像获得短暂自由意志」
「找到红色标记的镜子」
我的七个镜像突然僵住，他们脖颈后同时浮现条形码。齐夏的镜像快速扫描后，突然挖出自己的右眼塞给我：\"拿着这个去冷库！\"
眼球入手瞬间，所有镜像发出刺耳啸叫。陈俊南趁机抢回铁钩，将最年幼的自己钉在墙上。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小镜像受伤时，本体相同位置也出现了贯穿伤。
\"别杀他们！\"甜甜抱住陈俊南的后腰，\"那是不同时期的你自己啊！\"
冷库方向传来金属撕裂声。我们冲过去时，看见乔家劲正用蛮力掰开标着\"检疫合格\"的冰柜。柜内竖着面边缘泛红的全身镜，镜面显示的却是间摆满培养舱的实验室。
「认知矫正实验第49批次」
「参与者记忆清洗完成度72%」
「说谎者系统测试中」
齐夏突然捂住右眼跪倒在地。他的镜像不知何时出现在红镜里，正在电击椅上挣扎，而操作仪器的人穿着楚天秋的白大褂。
\"时间到了。\"广播突然响起沙沙声，所有镜子瞬间恢复普通状态。屠宰场灯光大亮时，我们才看清所谓冷库其实是间伪装的手术室，那些\"冰柜\"里摆满了与参与者相貌相似的尸体标本。
沙漏女孩从通风管爬出，她今天少了三根手指和一只耳朵：\"存活奖励。\"她递来七个不同颜色的药瓶，\"止痛药，能暂时屏蔽负罪感。\"
我捡起掉落的硬币，发现瞳孔部分变成了微型显示屏，正显示着某个地下设施的平面图，闪烁的红点标注着\"第四日：数据深井\"。
陈俊南突然抢走我手里的药瓶：\"你他妈离甜甜远点。\"他指着红镜方向，那里现在只照出普通墙面，\"上一个说谎者把队友都骗进了那种镜子。\"
齐夏重新戴好眼罩，从手术台抽屉里取出把钥匙：\"不是骗，是交换。\"钥匙齿纹组成两个字母：Lc。
\"明日预告。\"沙漏女孩开始咯血，她的衰老速度明显加快了，\"数据深井里藏着你们最想知道的...\"
她的头颅突然180度扭转，后脑勺上贴着楚天秋的便签：「明天玩个有趣的——角色互换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