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清尘大概是关在国师府太无聊了。
萧祁凰有些日子没理他，他也好些日子没在萧祁凰面前蹦跶了，一切平静得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的。
可姬清尘的定力似乎并不如想象中那么好。
二月初一这天，国师大人给长公主府递了帖子，邀请萧祁凰去国师府品茗，被萧祁凰拒绝之后，于次日亲自抵达长公主府，候着萧祁凰下朝。
长公主府下人几乎都惊呆了。
他们当然知道长公主身份尊贵，任何人想见长公主，在这里等一等都是正常的——除了国师。
毕竟谁都知道南诏国师地位尊崇，受人景仰，他在南诏臣民心里，有着神圣不可亵渎的崇高地位。
就连皇上和太后对他也是尊重有加，没想到今天为了见长公主，国师竟然愿意亲自在这里候着。
管家想请他去前厅喝茶，被姬清尘拒绝了，他站在前院，缓慢踱着步子，看起来并不着急。
可若是真的不急，又何必一直候在这里？
管家无奈，只能陪他一起等。
这一等就等了三个时辰。
因为今天政务繁忙，萧祁凰在六部处理事务时间太长，午时直接去太后宫里用了午膳，以至于回府的时间比往常迟了两个时辰。
刚跨进大门，她就看到了前院踱步的国师大人，脚下不由一顿。
二月初春，空气还有些寒凉。
姬清尘依旧穿着一袭白袍，浑身上下透着一尘不染的清冷气息，眉眼矜贵，通身气度出尘，入眼让人油然而生一股敬畏之心。
世人眼中淡泊禁欲的国师大人，见到跨进大门的萧祁凰，表情微微凝滞，眼底划过一抹复杂的色泽，漆黑的眸子直直落在她脸上，几次欲言又止。
萧祁凰跨进门槛，微微挑眉：“国师大人公务繁忙，今天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她这句话半是调侃，半是嘲讽。
嘲讽着姬清尘如此沉不住气。
这句话落音，以往总是高冷疏离的姬清尘，竟是微微一怔，随即敛眸：“我有话想跟长公主殿下说。”
明月心头微动，眼底划过一抹深思。
国师今天的态度跟往常似乎不太一样……不，应该说大不一样。
犹记得长公主殿下刚从雍国回来那会儿，国师每次跟殿下见面，都是一副孤傲自矜的态度，仗着未卜先知，总有一种指点江山的不可一世。
后来见长公主殿下不吃那一套，就处处为难，处处跟殿下作对。
再到后来，竟用东襄太子威胁长公主殿下去国师府，神神秘秘，故弄玄虚。
今天竟然直接候在长公主府。
明月心头不解，转头看向萧祁凰，却见萧祁凰只是看了一眼姬清尘，面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平静地往府里走去：“去本宫的书房说吧。”
姬清尘没说什么，沉默地跟在萧祁凰身后，比起以往高高在上的姿态，今天有种……很顺从的感觉。
明月心头闪过这个想法，忽觉荒谬，她怀疑自己是不是疯了，竟然从国师身上看出了顺从的态度。
可当她眼角余光落在姬清尘脸上，发现他落后长公主身后一步之距，目光微抬，正好看着长公主的后颈，那眼神……
明月心头一凛，像是突然察觉了什么秘密，一直以来都没弄明白的事情，此时忽然有了答案。
一个荒谬的答案。
国师看着长公主的眼神，怎么像是在爱慕长公主？
这应该不是真的……否则太离谱了。
所有人都知道国师七情六欲淡泊，不可能对任何人生出儿女私情，他怎么会爱慕长公主？
明月转头想看个清楚，却发现国师已经收回了视线，她压下心头古怪，安静无声地跟在殿下身后，一路走向书房。
抵达书房，明月去沏了茶。
萧祁凰走到书案后椅子上坐下，抬手指了指左侧的椅子：“国师请坐。”
姬清尘没坐，只是沉默地看着她，须臾，平静问道：“长公主最近还做梦吗？”
萧祁凰翻开书案上一本走着，神色淡淡：“偶尔会有，不过对本宫没什么太大的影响。”
姬清尘淡问：“长公主不想知道梦中的秘密？”
萧祁凰抬头看他一眼，似笑非笑：“也不是非知道不可。”
一个梦罢了，虽然她确实想知道真相，但如果知道这个真相就意味着要被人威胁，随时被人拿捏着情绪，她会觉得真相也没那么重要。
姬清尘面色微变，垂在身侧的双手微微攥紧，一向清冷淡漠的脸上，竟难得浮现几分类似于恼怒的情绪。
“国师看起来比本宫还急。”萧祁凰放下奏折，身体朝后靠在椅背上，“如果国师迫不及待想给本宫解惑，本宫也愿意花点时间听一听。”
姬清尘眸色微暗，沉默不语。
那双眼沉沉落在萧祁凰脸上，眼底有着让人看不懂的色泽翻涌。
明月端着茶过来，感受到了此时这种紧绷的气氛，却什么也没说，只是把茶盏分别放在桌案两侧，一盏给萧祁凰，一盏给姬清尘，然后就拿着茶盘退下了。
萧祁凰端过茶盏，安静地喝了口茶：“本宫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若国师不愿意说，不必勉强。”
姬清尘还是没说话，就这么看着她，像是欲从她脸上窥测出什么来。
可他失望了。
萧祁凰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
她只是若无其事地执着茶盏，平平静静地看着他，表现出了极好的耐心和脾气，甚至是一丝类似于包容的微笑。
姬清尘眼底忽然划过一丝近乎破防的情绪，“长公主为了一个裴子琰，千里迢迢前往雍国，浪费了三年时间却被背叛，如今时常受梦魇困扰，却对梦中的真相一点都不好奇？”
“本宫想纠正你一个认知。”萧祁凰淡道，“本宫当年去雍国虽然是冲着裴子琰去的，真正原因却是为了自己，国师不必太把裴子琰当回事。”
姬清尘声音紧绷：“可你还是嫁给了他。”
“没错。”萧祁凰漫不经心地点头，“所以你想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