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色流光划过凝固的时空，秦恒的身影穿透了那片由时间具象化的奇异空间，遵循着灵魂深处的指引，没入了七彩星云漩涡的最深处。
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却又瞬间归于一种无法言喻的“空”。
没有天，没有地，没有光，没有暗。只有一片纯粹的、包容一切的“无”。仿佛置身于宇宙诞生之前的混沌奇点，又似沉入了意识最深沉的虚无之海。在这里，空间与时间的概念都变得模糊而脆弱。
秦恒悬浮在这片绝对的“空”之中，元婴极境的强大神识如同投入深海的石子，连一丝涟漪都无法激起。
九种大圆满法则之力在他体内圆融流转，时间的力量清晰可感，却也无法在这片“空”中留下任何痕迹。一种前所未有的渺小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刚刚突破带来的自信。
就在这绝对的寂静与虚无即将吞噬心神之际，前方的“空”微微荡漾了一下。
如同平静的水面被投入了一颗无形的石子。
一道人影，由虚化实，无声无息地凝聚出来。
没有惊天动地的威压，没有浩瀚无边的气息。他（或者说“它”）站在那里，身形模糊不清，仿佛是由无数细微的、不断生灭的光尘构成，时而是白发苍苍的老者，时而是朝气蓬勃的少年，时而又是威严冷漠的中年…形态变幻不定，唯一不变的，是那双眼睛。
那是一双无法形容的眼睛。深邃如同容纳了亿万星辰生灭的宇宙，淡漠如同俯视蝼蚁挣扎的神只。眼神中没有喜怒哀乐，没有善恶是非，只有一种绝对的、冰冷的、如同天道运转般的漠然与…审视。
秦恒的心脏猛地一缩！在这双眼睛的注视下，他感觉自己的一切，肉身、神魂、法则、记忆…乃至最细微的念头，都如同被放在亿万倍的显微镜下，被彻底解析、洞穿！
元婴极境的修为，九种大圆满法则带来的掌控感，在这目光下脆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秦恒。”一个声音直接在秦恒的识海最深处响起。这声音非男非女，非老非少，没有任何感情波动，如同冰冷的玉石相互碰撞，又似亿万生灵意念汇聚而成的洪流低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源自世界本源的宏大与苍茫。
“吾乃此界意志，尔等口中的…苍界天道。”
苍界天道！
这四个字如同四道混沌神雷，狠狠劈在秦恒的心神之上！他瞳孔骤缩，身体瞬间绷紧，九色法则之光在体表本能地流转，却无法驱散那源自灵魂深处的颤栗！
传说中的存在，维系一界运转的终极法则集合体，竟然以如此具象化的形态出现在他面前！
“无需惊惧，亦无需反抗。”天道的声音依旧淡漠，“汝之存在，本就是吾意志之延伸，是吾为破此死局，所铸之器。”
死局？秦恒心神剧震，强行压下翻腾的思绪，目光死死锁定那道变幻不定的人影。
“苍界，非寻常界域。”天道的声音如同在陈述一个冰冷的事实，没有丝毫波澜，“吾之本源，蕴含一丝‘归墟’特性。此特性，非吾所能控，本能运转。吾存续，则需汲取外界能量、法则、乃至…界域本源，以补自身消耗，维续循环。”
汲取外界…界域本源？！
秦恒倒吸一口冷气！他终于明白那些所谓的“异族战场”从何而来！苍界，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无意识的“吞噬者”！
“此特性，为万界所不容。”天道的声音继续响起，如同冰冷的判决书，“然，毁灭苍界，非其本愿。苍界生灵，生于斯，长于斯，神魂血肉，皆浸润吾之本源气息，蕴含一丝‘归墟’道韵。于万界生灵而言，乃无上宝药，可助其突破桎梏，延寿续命，乃至…窃取一丝‘归墟’之力。”
宝药！
秦恒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那些异族如此疯狂地入侵，不是为了毁灭，而是为了…收割！
苍界的生灵，在万界眼中，不过是生长在“毒草”上的珍贵药材！难怪那些战场出现的异族普遍不强，他们只是被驱使来“采摘”的爪牙！真正的幕后黑手，那些强大的上位界域，只需要等待“药材”成熟！
“每十万载，当吾因本能吞噬，致周边界域能量失衡，空间壁垒薄弱之时，便是‘浩劫’开启之刻。”
天道的声音冰冷地揭示着残酷的轮回，“彼时，万界意志交织，空间通道洞开，无数界域‘爪牙’涌入。其目的有二：一者，屠戮苍界生灵，削弱吾，甚至…尝试摧毁吾之意志核心。二者，掠夺尔等血肉神魂，此乃‘宝药’成熟之刻。”
十万年一次的收割！削弱天道，掠夺生灵！这就是苍界无尽轮回的真相！所谓的浩劫，不过是更高层次存在进行的一场有计划的“资源回收”！
“此番异族战场频现，不过是前奏。真正觊觎此地、拥有覆灭苍界之力的上位界域存在，尚在观望。若吾显疲态，若尔等无力抵挡下位界域之消耗，便是他们降临，行灭绝收割之时。”天道的声音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了然，也带着一丝…冰冷的紧迫感。
秦恒的拳头死死攥紧，指甲深深嵌入掌心，鲜血渗出却浑然不觉。
愤怒、悲哀、一种被圈养待宰的屈辱感在胸腔中疯狂冲撞！整个苍界，无数生灵，挣扎求存，血战异族，到头来，不过是别人砧板上的鱼肉！
“为何…是我？”秦恒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压抑到极致的怒火和不甘，死死盯着那变幻的天道之影，“那系统…也是你？”
“然。”天道的声音毫无波澜，仿佛在陈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系统，源于吾吞噬一方濒临寂灭的‘无灵智科技界域’时，解析其核心逻辑，结合窥视汝之记忆（穿越者身份）后，推演凝聚而成。其本质，乃吾为应对此死局，所创造之‘破局程序’。”
果然！秦恒心中最后一丝侥幸破灭。他一路走来，赖以生存、飞速成长的最大依仗，竟是这位“苍界天道”亲手植入的！他如同一个被设定好程序的傀儡！
“破局之法何在？”秦恒强迫自己冷静，声音冰冷如铁。
“苍界之劫，根源在吾。然吾之特性，无法自灭，亦不可被轻易摧毁。唯一生机，在于‘器’。”天道虚幻的目光落在秦恒身上，那审视的意味更加浓重。
“此‘器’需满足三则：其一，需有逆伐化神之上之伟力，却仍处化神之境！唯有化神之境，其生命本质仍烙印于苍界本源，受吾规则庇护，方可避开万界意志对‘超规格’存在的抹杀锁定。若其晋升化神之上，生命跃迁，本源蜕变，将脱离苍界烙印，暴露于万界意志之下，顷刻引来真正上位存在的绝杀！化神之境，是唯一能在规则夹缝中，拥有对抗更高层次力量可能的境界！”
以化神之境，逆伐化神之上！秦恒心神剧震！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其二，需有不惧同境围攻的灵力储备！浩劫之下，非一人之敌。汝需在无尽虫海、万亿化神围攻之中，支撑足够久，直至完成最终目标。寻常化神，灵力有尽，法则有穷，终将被耗死。”
无穷无尽的灵力？这同样近乎不可能！不或许并非不可能……
“其三，需身具万法根基，拥有无尽可能，以应对万界强者千奇百怪之手段。单一法则再强，亦有被克制之时。”
万法根基，无尽可能…
“汝之系统，星辰淬体诀、法则凝珠、天演诀…皆为达成此三则而设。”天道的声音如同冰冷的刻刀，剖析着秦恒的成长轨迹。
“星辰细胞，以无尽灵力，开辟体内洞天，存储浩瀚灵力，远超同阶，乃‘无穷灵力’之基胚。”
“法则凝珠，牵引万法碎片，加速法则感悟，助汝成就万法根基。”
“天演诀，被动解析天地法则，拔高悟性极限，加速法则圆满，并赋予汝理解、融合万法之可能。”
“而里海天宫，乃吾于上古遗留之‘培育场’，蕴藏时光本源之力。助汝补足最后短板——时间法则圆满，并引动汝体内九法交融，打破元婴极限，铸就前所未有的根基！
唯有此基，方有可能支撑汝在化神境时，承载那足以逆伐化神之上的恐怖力量！”
所有的线索瞬间串联！所有的机缘，所有的奇遇，所有的痛苦与挣扎，都在天道的冰冷算计之中！
他秦恒，从穿越那一刻起，就被选定为这盘天地大棋局中，一枚至关重要的棋子！一枚被精心培育、用来对抗诸天收割的…“器”！
“如今，汝之根基已成。元婴极境，九法大圆满，时间法则贯通始终，星辰细胞开辟灵力洞天…汝已具备成为‘器’的雏形。”
天道的声音依旧淡漠，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决断，“然，雏形非真器。汝需在真正的血火中淬炼，在生死间磨砺，将汝之根基，彻底转化为可战诸天之利刃！”
“此地，便是汝之熔炉。”
天道虚幻的身影缓缓抬起手臂，指向这片绝对的“空”的深处。
“静待其余‘薪柴’到来。天宫试炼，将启。汝之对手，非仅异族爪牙，更有同界天骄。胜者，得吾遗泽，或可成为汝之臂助，或可成为汝磨刀之石。败者…化为养分，滋养此界，亦或…沦为汝登顶之路的枯骨。”
“汝之道路，注定血染诸天。要么，成为斩断轮回之器，为苍界杀出一条生路。要么…与这方世界亿万生灵一同，化为上位者餐盘中的宝药。”
“选择权，在汝。”
话音落下，天道那变幻不定的身影如同风中残烛，无声无息地消散在这片绝对的“空”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只留下那冰冷宏大的声音余韵，在秦恒死寂的识海中回荡，每一个字都重逾万钧。
秦恒依旧悬浮在虚无之中，九色法则之光在体表明灭不定，映照着他脸上变幻的神情。震惊、愤怒、被操控的屈辱、明悟后的沉重…最终，所有的情绪都沉淀下去，化作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
他缓缓低下头，摊开紧握的拳头。掌心被指甲刺破的伤口，在星辰之力的流转下迅速愈合，连一丝疤痕都未曾留下。
力量，前所未有的强大力量在体内奔涌，足以移山填海，掌控时间。但这力量，却带着枷锁，带着宿命，带着整个苍界亿万生灵血淋淋的重量。
器？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冰冷而决绝的弧度。
“好一个‘器’…”他低声自语，声音在绝对的虚无中无法传播，却带着斩钉截铁的意志，“若注定要成为‘器’，那便做一柄能捅破这天、斩断那轮回的…弑天之刃！”
他不再言语，缓缓闭上双眼。九种大圆满法则之力在体内无声流转、交融，时间的力量贯穿始终，将刚刚突破的境界迅速稳固。
元婴极境的光茧在丹田内沉浮，散发出深邃而内敛的磅礴气息。他在等待，等待着天宫试炼的开启，等待着那些“薪柴”的到来，等待着…那注定染血的征途。
这片绝对的“空”，成了暴风雨前最后的宁静。而秦恒，便是那静待惊雷的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