舌尖上的九霄

连绵无尽的沈家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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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药庐烟火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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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庐厚重的石门合拢,隔绝了外界所有的喧嚣与窥探。油灯昏黄的光晕在石壁上跳跃,将百草婆婆忙碌的身影拉得忽长忽短。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药香、淡淡的血腥气,以及一股劫后余生的、微不可察的新生气息。

尹妙在石床上沉睡着,这一次的沉睡,不再是濒死的昏沉,而是一种极度疲惫后的深层修复。她苍白的面容上,那层令人心悸的死灰色终于彻底褪去,皮肤下狰狞的灰白脉络也消失无踪,只留下大病初愈的脆弱与苍白。呼吸悠长而平稳,胸口随着呼吸微微起伏,每一次起伏,都带动着体内那股微弱却坚韧的新生之力缓缓流淌。

这股力量极其特别。它不再像普通灵力那样在经脉中奔涌冲撞,而是如同温润的溪流,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渗透进她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它修复着金丹上细微的裂痕,滋养着初愈的魂丹雏形,抚平着蚀魂引残余的阴冷和归墟烙印带来的隐痛。更奇妙的是,这股力量运转间,仿佛与空气中无处不在的灵气产生了一种超越寻常的共鸣。尹妙在沉睡中,无意识地微微翕动着鼻翼,仿佛在捕捉空气中那些无形的“味道”——灵气的精纯与驳杂,药力的甘苦与辛烈,甚至石壁的厚重与油灯火焰的燥热……

“姐姐的呼吸……稳了!”尹安一直守在床边,小小的手紧紧握着姐姐微凉的手指,此刻终于感受到那平稳有力的脉搏,小脸上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眼泪无声地滑落,却是喜悦的泪水。他小心翼翼地用袖子擦去姐姐额角的虚汗,动作轻柔得如同捧着易碎的琉璃。

尹宁也趴在床边,小脑袋枕着胳膊,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姐姐沉睡的脸,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看到哥哥擦汗,她也笨拙地伸出小手,学着样子在姐姐脸颊上轻轻拂了拂,小声道:“姐姐……快好起来……宁宁想吃火锅了……”

这稚嫩的童言,在寂静的药庐里显得格外清晰。百草婆婆正守在小炉前,小心翼翼地照看着一罐咕嘟作响的药汤,闻言动作微微一顿,布满血丝的老眼中掠过一丝复杂难言的情绪。火锅……这丫头的老本行。谁能想到,最终救她一命的,竟是她那凡俗厨子生涯中磨砺出的、对“味道”的极致掌控本能?

她揭开药罐盖子,浓郁的药气混合着水汽蒸腾而起。百草婆婆枯瘦的手指捻起几味药材,看也不看便投入罐中,分量、时机拿捏得妙到毫巅。她看着罐中翻滚的药汁,感受着不同药材在高温下释放出的药力“味道”彼此交融、变化,心中对青阳真人那句“她需要的不再是单纯的灵气浓度,而是‘味道’”有了更深的理解。

药熬好了。百草婆婆取过一个温润的白玉碗,用灵力稍稍降温,滤去药渣。碗中的药液呈现出一种深沉的琥珀色,散发着浓郁的苦香,却又在苦意深处,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回甘。

“扶她起来,小心点。”百草婆婆端着药碗走到床边。

尹安连忙小心地将姐姐扶起,让她靠在自己瘦弱的肩膀上。尹妙在昏睡中似乎有所感应,眉头微蹙,发出一声无意识的嘤咛。

“丫头,喝药了。”百草婆婆的声音难得地放柔了些,用玉勺舀起一小勺药液,递到尹妙唇边。

药液沾唇的瞬间,尹妙紧闭的眼睫剧烈地颤动了一下!一股无法形容的、混合着极致苦涩与微弱甘甜的复杂“味道”,如同汹涌的潮水,瞬间冲垮了她昏沉的意识壁垒!

这“味道”并非作用于味蕾,而是直接作用于她初愈的魂丹和那新生的法则之力!那苦涩,如同浓缩了万千草木的挣扎与沉疴;那回甘,却如同穿透阴霾的第一缕晨光,蕴含着精纯的生命滋养之力!

她的意识在剧苦中挣扎,本能地想要抗拒、呕吐!但就在这抗拒的念头升起的刹那,魂丹深处那新生的、对“味道”有着本能掌控的力量,如同被惊醒的灵蛇,瞬间活跃起来!

“调和……”一个模糊的意念在她混沌的识海中闪过。如同无数次在灶台前,面对一锅即将失控的麻辣汤底,她总能找到那微妙的平衡点。

意念所至,那股新生的法则之力极其微弱却精准地探出,并非去消灭那霸道的苦涩,而是如同最灵巧的琴师拨动琴弦,在那苦涩的洪流中,极其精妙地“点”在了那缕微弱回甘的源头!如同在苦海中投下了一颗定海神针!

轰!

奇妙的反应发生了!原本霸道得令人窒息的苦涩药力,在这微妙的“点拨”下,仿佛被驯服的烈马,狂暴的冲击感瞬间缓和!而那缕微弱的回甘,则如同被点燃的火星,瞬间壮大、蔓延开来!一股温润醇厚、滋养魂源的力量,如同暖融融的泉水,顺着喉咙流淌而下,迅速扩散到四肢百骸!

“唔……”尹妙紧蹙的眉头缓缓舒展开来,喉咙里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虽然依旧闭着眼,但她的身体本能地放松下来,主动地、小口小口地吞咽着百草婆婆喂来的药液。每一次吞咽,都伴随着魂丹光芒微不可察地明亮一丝,体内那股新生的法则溪流也壮大一分。

百草婆婆端着药碗的手,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她清晰地感知到,随着尹妙每一次吞咽,药液中蕴含的庞大药力,正在以一种远超常理的速度、一种近乎完美的效率,被她的身体吸收、转化!没有一丝浪费!没有一丝冲突!仿佛这碗耗费了她无数心血的宝药,就是为这丫头量身定做的!她的法则之力,竟能如此精妙地引导、调和药性,将其效果发挥到极致!

“这……这就是‘味觉法则’的雏形吗?”百草婆婆心中掀起滔天巨浪,看向尹妙的目光充满了前所未有的震撼。这已非医术范畴,而是直指天地造化之力的神异!

一碗药很快见底。尹妙的气息明显又平稳厚重了一分,苍白的脸上也透出了一丝极其微弱的红晕。

“婆婆!姐姐好像……好像好多了!”尹安惊喜地低呼,他能感觉到姐姐靠在自己肩膀上的重量似乎都轻快了一些。

“哼!哪有那么快!”百草婆婆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板着脸哼道,“伤及魂丹本源,哪是几碗药就能好的?路还长着呢!”她嘴上虽凶,动作却无比轻柔地将尹妙重新放平躺好,细心地掖好被角。

她转身走向药柜,枯瘦的手指在一排排散发着不同气息的药材上划过,眼神锐利如鹰,仿佛在挑选着最锋利的武器。这一次,她不再仅仅考虑药性搭配,更在脑海中飞快地推演着每一种药材蕴含的“味道”本源——它们的“辛”能发散,“甘”能补益,“苦”能燥湿,“酸”能收敛,“咸”能软坚——以及这些“味道”在尹妙那独特的法则之力引导下,可能产生的种种奇妙变化与增效!

“或许……老婆子也能从这丫头身上……学到点新东西?”一个大胆的念头在百草婆婆心中悄然滋生。

接下来的日子,药庐成了尹妙恢复的港湾,也成了百草婆婆探索“药之味”与“法则之味”交融的试验场。

百草婆婆熬制的药汤,味道依旧千奇百怪,有时苦涩得令人舌根发麻,有时辛辣得如同吞火,有时又酸冽得倒牙。但每一次,当那复杂霸道的“味道”冲击而来时,尹妙魂丹深处那新生的法则之力便会本能地苏醒、引导、调和!

她无法主动控制这股力量,它如同初生的婴儿,懵懂而任性,只会在感受到强烈的“味道”刺激时被动防御和调和。但每一次成功的调和,都让她对自身这股力量的感知清晰一分,魂丹的修复便加快一丝,那股新生的法则溪流也壮大一缕。

尹安和尹宁成了最忠实的“尝药官”——当然,尝的是稀释了无数倍的药渣汤。

“哇!婆婆!今天的药好辣!像吃了好多好多红辣椒!”尹宁被一碗稀释的“辛阳散”药汤辣得小脸通红,吐着小舌头直哈气,眼泪汪汪。

“唔……是辣,但辣过之后……肚子里暖烘烘的,好像……好像力气大了一点点?”尹安仔细品味着,小脸上露出思索的神情。他锻体境的修为,对这种蕴含阳和之气的药力感受更为明显。

百草婆婆则拿着玉简,飞快地记录着两个小家伙的反馈,又对比着尹妙吸收药力后的细微变化,浑浊的老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如同发现了新大陆的探险家。“辛味主行散,果然对锻体境的气血运转大有裨益!配合‘赤阳根’的‘甘温’,竟能产生如此奇妙的增效!妙!妙啊!”

尹妙在沉睡与半醒之间,感受着身体的缓慢复苏,感受着魂丹中那股新力量如同种子般悄然萌发、生长。虽然依旧虚弱,无法调动丝毫灵力,但她的感知却变得异常敏锐。她能清晰地“尝”到空气中不同灵气的“清甜”与“浑浊”,能“尝”到弟弟靠近时那带着汗味的“咸鲜”活力,能“尝”到妹妹身上那股奶香混合着药味的“甘醇”天真,甚至能模糊地“尝”到百草婆婆身上那股混合了无数药材、沉淀了岁月沧桑的、复杂而厚重的“陈香”。

这是一种全新的、奇妙的体验。世界在她“味”的感知中,变得前所未有的丰富和……美味。

这一日清晨,尹妙在百草婆婆又一次精心调配的“五行养魂羹”(汤色五彩斑斓,味道难以形容)的“滋养”下,正皱着眉小口吞咽。突然,她握着玉勺的手微微一顿。

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熟悉空间波动的气息,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悄然穿透了药庐的守护阵法,在她身前尺许的空气中荡漾开来。

一枚寸许长短、通体青翠欲滴、仿佛用最上等翡翠雕琢而成的柳叶状传讯符,凭空出现,静静地悬浮在她面前。柳叶尖端,一点温润的青光微微闪烁,散发出青阳真人独有的、浩瀚而温和的气息。

尹妙的心微微一紧。青阳真人的传讯?在这个时候?

百草婆婆也察觉到了,停下手中的药杵,看了过来。

尹妙放下玉勺,伸出依旧有些虚弱的手指,轻轻触碰那枚青翠的柳叶符。

青阳真人那平和却带着一丝凝重的声音,直接在她脑海中响起:

“尹妙。”

“守静谷灵脉异动加剧,阴气外泄,谷中草木枯萎,鸟兽绝迹,疑有邪祟滋生,扰及外门弟子清修。”

“汝魂丹初愈,不宜动武。然汝身负异禀,或可感知常人所不能察之‘气机’。”

“今命汝携此‘探灵盘’(一枚小巧的、刻满符文的青铜罗盘虚影伴随声音浮现在尹妙意识中),于日落前入谷,探查阴气源头及异常‘气息’之‘味道’所在,绘制路径,不得深入险地。尹安、尹宁随行护持,亦可历练。”

“此行……或有凶险,需慎之又慎。”

声音消散,那枚青翠的柳叶符也化作点点青光,没入尹妙眉心。同时,一枚巴掌大小、布满玄奥纹路的青铜罗盘虚影,在她识海中清晰浮现。

探查守静谷?感知异常“气息”的“味道”?

尹妙看着识海中那枚青铜罗盘,又下意识地抚上自己依旧隐隐作痛的丹田。青阳真人的意思很明白,不动用灵力战斗,只依靠她那新生的、对“味道”和“气机”的独特感知能力。

这是任务,也是……对她这份新生力量的试探与……培养?

“姐姐?”尹安看到姐姐神色变化,担忧地叫了一声。

尹妙回过神,看着弟弟眼中毫不掩饰的关切和守护之意,又看了看旁边懵懂却充满信赖的妹妹,心中那点因伤势未愈而产生的迟疑瞬间消散。

她深吸一口气,感受着体内那股虽然微弱却坚韧流淌的新生之力,感受着魂丹对周围“味道”那敏锐的捕捉,眼中闪过一丝久违的、属于她自己的锐利光彩。

“安安,宁宁。”她声音依旧有些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准备一下,陪姐姐……出趟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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