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的近况，圈子里的人都知道，早已退居二线，在西山疗养院里颐养天年，不问政事。
如果王思源顺着杆子往上爬，吹嘘自己父亲依然影响力巨大，那恰恰证明了他的浅薄和不可靠。
王思源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
耳中的微型通信器里夜莺的声音及时响起：“照我说的回答。一个字都不要错。”
“托方副部长的福，家父身体还算硬朗。”
王思源挤出一个略带苦涩的笑容，露出无奈和疏远。
“不过，您也知道，他老人家思想比较……传统。”
“总觉得我们这些做小辈的，就该安分守己，做什么生意都是不务正业。我这次在欧洲搞的这点小动静，他老人家还不知道呢，要是知道了，非得打电话把我骂个狗血淋头不可。”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
既解释了自己为何要“另起炉灶”，又暗示了自己渴望摆脱家族束缚，做出一番事业的“雄心”，完美地契合了一个叛逆、上进但又有些无奈的“官二代”形象。
方振国的眼神果然柔和半分。
他最喜欢和这种自作聪明，又急于证明自己的年轻人打交道。
因为他们的野心就是最好的缰绳。
“年轻人有自己的想法，是好事。”
方振国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变得亲切起来。
“时代不同了，未来的世界终究是你们的。好好干，不要辜负了你父亲的期望。”
这时，宴会厅的另一侧，一名侍者端着托盘，脚下忽然一个踉跄，托盘上的香槟酒杯噼里啪啦地碎了一地，酒液溅到了旁边一位贵妇的裙摆上。
小小的骚动吸引周围宾客的目光。
代号“幽灵”的cIA联络人则趁着众人不备，身体一转就要溜进旁边的服务通道，那里是监控的死角。
他要去发出最后的安全信号。
他刚一转身，就感觉肩膀被人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
“Sorry.”
一个低沉的道歉声在他耳边响起。
“幽灵”心中警铃大作，猛地回头，对上了一双狼一样冰冷戏谑的眼睛。
他同样穿着侍者的制服，手里拿着一块洁白的餐布，仿佛只是路过。
但“幽灵”这位经历过无数次生死考验的资深特工，在那一瞬间，全身的汗毛都倒竖了起来！
他从这个男人的眼神里看到了一种同类的气息。
他想喊，想反抗，但一切都晚了。
韩佳军的手搭在了他的后颈上，一股电流瞬间涌入，“幽灵”的身体猛地一僵，所有的力气和声音都被抽干，眼神迅速涣散。
韩佳军扶住他瘫软的身体，对周围投来好奇目光的宾客微笑解释道：“我的同事可能低血糖犯了，我扶他去休息一下。”
一切都发生得悄无声息。
几秒钟后，“幽灵”被两个同样装扮成侍者的影子队员架着，从服务通道消失。
古堡顶层，一间不对外开放的房间里，“幽灵”被一盆冰水浇醒。
他发现自己被牢牢地捆在一把椅子上，嘴里塞着东西，对面坐着一个东方女人。
夜莺没有废话，直接将一台平板电脑推到他面前。
屏幕上，是他的个人档案，从他在地下受训的记录，到他派驻全球各地的秘密任务，甚至包括他远在外国的女朋友实时监控画面——正在办公室敲着电脑。
“幽灵”瞬间瞪大双眼。
“呜呜呜！”
……
宴会厅里，方振国等了半个小时，他的联络人依然没有出现。
一种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
他脸上的笑容未变，眼神深处已经凝结起一层冰霜。
他决定不等了。
他要立刻离开！
“思源啊，今晚的宴会办得很好。我这边还有个紧急的视频会议，就先失陪了。”
方振国做出一个准备告辞的姿态。
王思源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别急，按计划进行。”夜莺的声音冷静地传来。
王思源强压下心中的恐慌，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遗憾和焦急：“方副部长，您这就要走？别啊！”
“我……我特意把那家财团的几位核心合伙人请来了，他们对国内的市场非常感兴趣，一直想和您这样有远见卓识的领导当面交流一下……他们就在楼上的书房等您，最多十分钟，就十分钟！”
他一边说，一边紧张地搓着手，那种生怕错失良机，又不敢强留的模样，表演得入木三分。
方振国停下了脚步。
他有些犹豫了。
“幽灵”的失联是一个危险信号。
但王思源的反应又不像有诈。
如果这真的是一个陷阱，他一个商人，怎么可能有胆子和能力算计到自己头上？
或许，“幽灵”的失联只是一个意外？cIA那边出了什么岔子？
这个欧洲财团对他未来的计划又太过重要……
最终，贪婪和自信压倒了谨慎。
就算这真的是一个鸿门宴，在异国他乡，对方也不敢把自己怎么样。
他可是现任副部长，动了他，就是天大的国际事件！
“好吧，那就十分钟。”
方振国点了点头，脸上重新浮现出温和的笑容。
“那就去见一见你说的这些青年才俊。”
他以为自己是棋手，却不知道，他早已是别人棋盘上，那只即将被吃掉的“将”。
古堡的书房，位于整个建筑最安静的西侧。
厚重的大门隔绝了外面的一切喧嚣，墙壁上挂着中世纪的巨幅油画。
王思源引着方振国走进去，脸上带着邀功的兴奋。
“方副部长，您先请坐。合伙人们马上就到。”
他说着，殷勤地从酒柜里取出一瓶看起来就年份不凡的单一麦芽威士忌。
“这是格兰菲迪1937，全世界都没几瓶了，您尝尝。”
方振国没有坐，他站在书房中央，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整个房间。
没有摄像头，没有监听设备，甚至连窗户外面都是陡峭的悬崖。
这是一个绝对安全和私密的会面场所。
他的心稍稍放下了几分。
或许，真是自己多心了。
他接过酒杯，却没有喝。
他在等，等王思源口中的“合伙人”现身。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书房里安静得可怕，只听得见壁炉里柴火偶尔发出的噼啪声。
王思源站在一旁，额头上的冷汗已经控制不住地往外冒，他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要跳出胸腔。
他不敢看方振国，只能低头装死。
方振国的眉头皱起来。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他太相信自己的判断，也太小看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官二代”了。
“王思源，”
他的声音转冷，再没有了之前的温和。
“你的‘合伙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