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丨”。
沈风看着那个笔画，眼神深邃如海，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周围的空气压抑得几乎让人窒息。
韩佳军看着那个简单的笔画，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椎骨升起，瞬间传遍四肢百骸。
一个“丨”，能代表什么？
是某个人的姓氏？带“丨”的姓氏太多了，王、孙、李、张、杨……京城里权势滔天的家族，几乎都能对得上号。
是某个地名？某个代号？还是某个特定的时间？
线索看似有了。
但这个线索却又指向了无数个可能的方向，让整件事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敌人选择杀人灭口，却偏偏留下了这么一个模棱两可的线索，这是方振国在最后时刻的绝地反击，还是敌人故意抛出的烟雾弹，用来迷惑他们让他们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主任……”韩佳军的声音有些干涩。
“把尸体带回去。”
沈风站起身，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平静。
“让法医和痕迹专家用仪器进行检验，火场的每一个角落都不要放过，哪怕是一粒灰尘，也要给我打包回来分析。”
“是！”韩佳军立刻领命，亲自护送着方振国的尸体离去。
沈风没有立刻离开，他独自一人站在火场前，任由那夹杂着焦臭和化学品味道的夜风吹动着他的衣角。
他能想象得到方振国在陷入绝对的黑暗与绝望，在目睹亲人遭受“苦难”的幻象，在信仰和精神被彻底瓦解之后，是何等的崩溃。
也能想象得到超高压电流引燃墙体，火舌瞬间吞噬整个房间时，他又是何等的恐惧与不甘。
他想活下去，他想把自己知道的一切都说出来，换取家人的安全，换取自己的一线生机。
但他没有机会了。
敌人的刀比他的嘴更快。
所以，他只能用最后一口气，用指甲在自己的掌心刻下这个最后的秘密。
“你到底想告诉我什么？”沈风在心中默默地问。
良久，他才转过身，对站在一旁的夜莺说：“通知陈老，计划有变。原定通过审讯，顺藤摸瓜的方案失败了。”
夜莺的神色无比凝重：“主任，那我们接下来……”
“接下来？”
沈风笑了笑。
“他们以为杀人灭口线索就断了？”
“他们以为丢出一个谜题就能让我们像没头的苍蝇一样乱撞？”
“他们太小看我了，也太小看零号办公室了。”
他转过身，迈步走向自己的专车。
“既然他们不愿意体面地从网里出来，那我就亲手把这张网，连同里面的所有鱼，一条一条地都给它撕个粉碎！”
“通知下去，惊蛰计划提前启动！”
听到“惊蛰”两个字，夜莺的瞳孔猛地一缩，露出混杂震惊和兴奋的神情。
……
方振国被秘密逮捕，并在收押期间离奇死于火灾的消息就像一场十二级的超级地震在京城最核心的圈层里引爆了山呼海啸般的连锁反应。
如果说，之前沈风抓捕方振国，只是让某些人感到了不安和警惕。
那么现在，“红房子”的一把火，则让所有与此事有关或自认为有关的人，都嗅到了一股死亡的气息。
这不再是政治斗争，不是派系博弈。
这是你死我活的战争！
西山深处，梁家大宅。
书房里的气氛，已经不能用压抑来形容。
梁老爷子枯坐了一夜，整个人仿佛苍老了十岁。
梁军站在一旁，脸色灰败，眼中布满了血丝。
“爸，消息已经确认了。方振国……没了。烧得面目全非。官方的说法是意外失火，电线老化。”
电线老化？
在零号办公室那种连一只苍蝇飞进去都要被分析公母的地方，发生电线老化？
这种鬼话，骗骗三岁小孩还行。
在座的都是人精，谁都明白那四个字的真正含义——杀人灭口。
“沈风……他到底想干什么？”
良久，梁老爷子才吐出这么一句话，带着恐惧。
是的，恐惧。
角落里，梁栋的身体在微微发抖。
“爸，”
梁军的声音带着颤音：“现在外面已经传疯了。有人说，沈风这是在办案过程中，手段过激，逼死了方振国，为了掩盖罪责，才放火烧了现场。”
“还有人说，这是零号办公室内部清洗，方振国是牺牲品。更有甚者说方振国根本就是被冤枉的，沈风才是那个真正的野心家，他想借着这个案子，铲除异己，为自己往上爬铺路……”
各种各样的流言蜚语在京城的权力圈里疯狂传播。
这些流言的背后都指向一个共同的目的——把水搅浑，把所有的脏水都泼到沈风和零号办公室的身上。
“放屁！”
梁老爷子猛地一拍桌子，那只残破的紫砂壶被震得跳了起来。
“一群鼠目寸光的蠢货！他们以为把沈风斗倒了，自己就能高枕无忧了？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
梁栋忽然开口：“那张‘网’已经动手了！”
书房里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梁栋迎着长辈们的目光，艰难地咽了口唾沫，继续说：“方振国死了，死无对证。然后，立刻就有各种针对沈风的谣言传出来。这一套组合拳，打得又快又准。”
“目的就是要让高层对沈风产生怀疑，对零号办公室的行动产生不信任。他们要借力打力，用体制内的力量，来困死沈风！”
“沈风面对的，不仅仅是那张看不见的‘网’，还有来自四面八方来自内部的巨大压力。他……现在是腹背受敌。”
梁老爷子沉默了，他看着自己的孙子，眼神里流露出赞许。
在巨大的冲击之下，梁栋似乎真的成长了，他开始能够看透表象触及更深层次的博弈。
梁老爷子问他：“那……依你看，沈风他会怎么做？”。
梁栋的嘴唇动了动，最终，却只能苦笑着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
“我完全……看不透他。”
“或许……从一开始，这一切就在他的计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