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风闻言，点了点头，随手放下了手中的资料。
“干得漂亮。”
他等这个时候已经很久了。
半个小时之前，一则毫不起眼的新闻悄然出现在了某个海外的新闻网站的角落里。
新闻的内容是某国北方某大型钢铁集团在与南州某国进行的一笔铁矿石交易中存在着严重的“账目问题”，并且涉嫌向该国的数名官员提供了金额巨大的商业贿赂。
这则新闻淹没在每日浩如烟海的信息洪流之中，并未引起任何主流媒体的注意。
沈风这个做始人心中清楚，这颗由他亲手投出去的石子很快就会在某些人的心湖里掀起滔天巨浪。
原因无他。
那家被新闻点名的钢铁集团，正是“锐力重工”集团旗下最重要的一家子公司。
那笔所谓的“问题账目”正是他从宋浩宇那份缩微胶卷账本上发现出来的其中一笔。
这笔交易看似是所有记录中最不起眼的一笔，却又恰好与“工匠”的核心利益网络没有任何直接关联。
他现在要做的不是一上来就抛出底牌，直接摊牌。
他要做的是试探，是观察。
要试探联合调查组的真实反应，更要看看那只躲藏在幕后，自以为胜券在握的老狐狸会如何接下他这第一招。
果不其然。
消息发布出去还不到两个小时，联合调查组的办公室里就瞬间乱成了一锅热粥。
“李部长！出事了！”
一名专门负责监控网络舆情的调查组成员，手持平板电脑，神色慌张地冲进了李冠民的办公室。
“您快看！海外媒体突然爆出了锐力重工的重大丑闻！现在这条消息已经被多家网站转载，舆论开始发酵了！”
李冠民一把接过平板电脑，目光落在上面的新闻标题上，脸色霎时间变得铁青。
锐力重工！
偏偏是在这个节骨眼上爆出这种性质的消息？
这究竟是巧合，还是有人在暗中捣鬼？
他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沈风！
“沈风人现在在哪里？”
“他……他整个下午都待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看报纸，一步都没有离开过。”
李冠民的拳头狠狠地砸在了坚实的办公桌上。
自己还是小看了这个年轻人。
他根本就不是什么被关进笼子里的老虎，他是一条潜伏在幽暗之处的毒蛇，总能在你最放松警惕的时候给你递上致命的一口！
这是在向我示威！
是在用行动告诉我——就算你们接管了整个案子，我沈风，照样有的是办法让你们所有人都不得安宁！
李冠民的反应极快，他立刻下达指令：“马上联系宣传部门！动用一切资源和手段，务必把这条新闻给我压下去！绝对不能让它在国内形成任何舆论！”
此同时，李冠民在他的心里已经对沈风这个人重新进行一次评估。
一个能在绝境中依旧保持冷静，并且还能找到反击机会的对手。
可怕，又可敬。
联合调查组的反应比沈风预想的还要快。
在强大的行政力量干预下，那则关于锐力重工的“丑闻”就像一颗扔进大海的石子，仅仅是泛起了一圈微不足道的涟漪，便迅速消失无踪。
国内的互联网上看不到任何相关的消息。
仿佛这件事从未发生过。
可水面上的平静掩盖不住水面下的暗流汹涌。
……
西山深处，秦卫国的宅邸。
“啪！”
一只名贵的青花瓷茶杯被狠狠地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废物！一群废物！”
秦卫国脸色铁青。
他面前几个核心手下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喘。
秦卫国咆哮：“谁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消息是怎么泄露出去的？！”
没有人能回答他。
那笔与南美的交易做得极为隐秘，是他们早期用来打通海外关系建立资金渠道的重要一环。
除了几个核心成员，根本没人知道其中的内幕。
现在，却被沈风以这种方式捅了出来。
这说明什么？
说明宋浩宇那个废物在死前一定留下了什么东西！
而那个东西，现在就在沈风的手里！
这个认知让秦卫国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
他原以为自己已经斩断了所有的线索，将沈风困死在了规则的牢笼里。
却没想到对方的手里竟然还握着这样一张能随时引爆全局的王牌。
“老板，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
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硬着头皮开口：“消息虽然被压下去了，但沈风这一招目的很明确。他是在警告我们，也是在试探我们。”
“如果我没猜错，他下一步就会从锐力重工这条线查起。”
秦卫国的眼神变得无比阴鸷。
“查？他凭什么查？他现在只是一个被架空的顾问！联合调查组的李冠民是我们的人，他会听沈风的？”
“李冠民……”
中年男人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这个人，背景很深，行事素来铁面无私，未必……会完全听我们的。而且沈风既然敢这么做，就说明他有把握，能让李冠民不得不查。”
“你的意思是？”
中年男人斩钉截铁地说：“我们必须抢在他们前面把锐力重工那条线彻底斩断！所有相关的账目，人员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处理干净！”
秦卫国沉默了。
这是唯一的办法。
壮士断腕。
虽然会损失惨重，但至少可以保全大局。
“去办吧。”
他疲惫地挥了挥手：“要快，要干净，不要留下任何手尾。”
“是！”
……
零号办公室，李冠民的办公室里。
李冠民看着坐在对面沙发上的沈风，眼神复杂。
“是你干的。”他用的是陈述句。
沈风笑了笑，端起茶，吹了吹热气。
“李部长，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我一个被审查的‘顾问’哪有那么大的本事？”
“你少跟我装蒜！”
李冠民低吼道：“你到底想干什么？把水搅浑对你有什么好处？”
“好处？”
沈风放下茶杯，看着他，眼神终于有了变化，变得又冷又利。
“李部长，你觉得是眼睁睁地看着国家的蛀虫逍遥法外，把持朝政，对国家的好处大？还是我用一点‘非常规’的手段把他们揪出来，对国家的好处大？”
李冠民被他这句话，问得哑口无言。
“你手里到底有什么？”
“我手里有他们所有人的罪证。”
沈风的语气平淡，却像一颗重磅炸弹在李冠民的耳边炸响。
李冠民的瞳孔，猛地一缩。
“你……此话当真？”
“我沈风从不说谎。”
沈风将一份文件放在了他的面前。
“这是锐力重工近五年来所有的海外资金往来记录。我已经帮你把有问题的部分都圈出来了。”
“你现在有两个选择。”
“第一，当作没看见，继续当你的调查组组长，然后等着秦卫国他们把所有的证据都销毁干净，最后拿着一份‘查无实据’的报告，回去交差。”
“第二，”
沈风的身体前倾，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
“以联合调查组的名义，立刻进驻锐力重工，查封所有账目，控制所有相关人员。和我一起把这帮国之巨蠹连根拔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