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子稀疏，闷热凝滞的夜气如同厚重的裹尸布，沉沉压在京城上空。白日里焚毁粮车的焦糊味似乎还未散尽，混杂着尘埃与绝望的气息，渗入每一寸砖瓦缝隙。皇城根儿下，白日里尚能听闻流民饥饿的呻吟与孩童的啼哭，此刻却陷入一片令人心悸的死寂，仿佛整座城市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什么。
**吏部侍郎府邸，密室。**
巨大的冰山在角落无声融化，寒气却丝毫驱不散室内的燥热与阴谋的灼烫。王焕褪去了白日里的官袍，只着一件素色暗纹绸衫，指尖无意识地捻着一串冰凉的檀木佛珠，烛火跳跃，在他脸上投下明灭不定的阴影，显得那张原本清癯的脸庞格外阴鸷。他对面，坐着一个粗豪的汉子，一身不起眼的灰布短打，敞开的领口露出虬结的肌肉和一道狰狞的刀疤。此人正是黑松岗一带流民啸聚的首领，外号“疤狼”的赵黑虎。
“……赵头领好手段。”王焕的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只将那串佛珠捻得飞快，“黑松岗一把火，烧得好！烧得人心惶惶，烧得那‘汇通天下’颜面扫地！陈元这条新贵的狗，该知道痛了！”
赵黑虎咧嘴一笑，露出焦黄的牙齿，带着一股草莽的狠戾：“王大人过奖。不过是些饿急了眼、被人一点就着的蠢货罢了。那些念书的先生丢出来的纸片，还有那几个穿长衫的嚷嚷几句‘龙脉’、‘天罚’，比刀枪还管用！弟兄们抢到了粮，虽被烧了大半，剩下的也够嚼裹一阵子。只是……”他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精光，“这买卖，一次两次还行，官道上毕竟不是长久之地。兄弟们提着脑袋干，总不能光靠王大人的‘大义’填肚子吧？”
“赵头领是明白人。”王焕停下捻珠的手，身体微微前倾，烛光落进他深陷的眼窝，“‘大义’自然要有，但真金白银，王某也不会吝啬。”他轻轻拍了拍手。密室侧门无声滑开，一个青衣小厮低着头，捧着一个沉甸甸的布包进来，放在桌上，发出沉闷的“咚”一声。布包散开一角，露出里面黄澄澄、白花花的金银锭子。
赵黑虎的眼睛瞬间亮得如同饿狼，喉结滚动了一下。
“这只是定金。”王焕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冰冷而粘腻，“事成之后，另有十倍奉上。保你下半辈子逍遥快活，再不用在这旱魃地里刨食儿。”
“十倍？！”赵黑虎呼吸都粗重了几分，强压住扑上去的冲动，“王大人要兄弟们做什么？刀山火海，皱一下眉头我赵黑虎就不是爹娘养的！”
“没那么凶险。”王焕嘴角勾起一丝刻毒的弧度，眼神却锐利如刀，“我要一个人。一个断了我们清流根基、蛊惑圣心、用奇技淫巧祸乱天下的妖人！”
赵黑虎心头一跳：“谁？”
“工部侍郎，格物院院正——李岩！”王焕一字一顿，每个字都淬着寒冰，“此獠不死，新政不灭！旱魃不止！”
“李岩？”赵黑虎皱眉，这个名字他听过，在流民里传得更邪乎，有的说他是救星，有的骂他是灾星，“听说他带着人在城南修什么水车？身边可有官兵护卫？”
“护卫？”王焕嗤笑一声，带着浓浓的不屑，“他李岩清高得很！为了他那劳什子的‘以工代赈’，显示与灾民共患难，只带了几个格物院的匠师和一群半死不活的流民在工地上！戚光的大营离着十几里地呢！他那点护院，在赵头领手下百战余生的兄弟面前，不过是土鸡瓦狗！”他再次压低声音，带着魔鬼般的诱惑，“想想看，杀了他！旱灾就是他惹怒上天的铁证！到时候，群情激愤，朝廷必然要清算格物院那帮妖人！你赵头领，就是为民除害的大英雄！这些金银，只是开始！”
赵黑虎看着桌上刺目的金银，再想想王焕描绘的“大英雄”场面和那十倍的酬劳，一股邪火混合着贪婪直冲脑门。什么李岩张岩，在他眼里不过是一颗价值连城的人头！他猛地一拍桌子：“干了！何时动手？怎么动手？”
“就在今夜！子时三刻！”王焕眼中寒光暴涨，从袖中抽出一张折叠的粗糙图纸，正是城南李岩主持修建风力水车工地的简易地形图，上面用朱砂清晰地标注了李岩惯常停留的工棚位置和几条易于潜入撤退的路线。“他的人手都分散在几处水渠工地，核心工棚防卫空虚。你带最精锐的二十个兄弟，换上灾民的破衣烂衫，趁夜色从北面野狗坡摸进去，直扑工棚！记住，要快！要狠！割下他的首级，立刻从标注的这条废河道撤走！城外自有人接应！”
王焕的手指狠狠戳在地图中央那代表工棚的红点上，仿佛已经看到了李岩身首异处的景象。
“好！王大人就等好消息吧！”赵黑虎抓起布包，掂了掂分量，眼中凶光毕露，再无半分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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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南，风力水车工地。**
与京城的死寂不同，这里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在绝望的旱魃之地硬生生凿出一片顽强求生的光域。巨大的木质轮盘骨架已在月光下初具雏形，高耸的支架如同巨人的臂膀，沉默地指向无风的夜空。围绕着它，是密密麻麻的人群和简易的窝棚。空气里弥漫着汗味、泥土味、新伐木料的清苦味，还有大锅中熬煮的稀薄粟米粥的气息。
“再往左半寸！好！稳住！”李岩沙哑的嗓音在嘈杂的背景音中依然清晰。他一身洗得发白的靛蓝棉布袍子，裤腿和靴子上沾满了泥浆，早已看不出原本的颜色。此刻，他正站在一处刚挖好的深基坑旁，指挥着十几个精壮汉子将一根沉重的承重主梁用绳索和撬杠缓缓吊装到位。汗水顺着他清瘦的脸颊滑落，在下颌汇聚成滴，砸在滚烫的泥土里，瞬间消失无踪。
他没有待在相对安全的工棚里。图纸、计算稿纸就摊在旁边一张破旧的木桌上，上面压着半块啃过的硬饼。他的身影几乎融入了那些同样汗流浃背的工匠和灾民之中，唯有那双专注而充满力量的眼睛，在跳动的火把光芒下显得格外明亮，如同黑夜里的星辰，给这片绝望的土地带来一丝微茫却真实的希望。
“李大人！您歇歇吧！喝口粥！”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匠人端着一碗几乎能照见人影的稀粥，颤巍巍地递过来，眼中满是担忧和敬意，“这都熬了三天了，铁打的身子也扛不住啊！”
李岩接过碗，感激地笑了笑，却没有喝，目光依旧紧紧盯着基坑：“张老，这主梁是水车的脊骨，一丝一毫都错不得。墨大人那边顶着天大的干系拆船熔器，我们这里要是出了岔子，对不住他，更对不住这成千上万等着喝水活命的乡亲！”他仰头，将碗里稀薄的米汤一饮而尽，抹了抹嘴，又将目光投向那巨大的风轮骨架，眉头紧锁，“风…还是太小了。墨兄的设计精妙，可若这老天爷真的一丝风都不肯给…”
一丝忧虑，被他强行压下。他不能乱，他是这里所有人的主心骨。
工地的边缘，负责安全巡视的护院头领周正，带着几个同样疲惫的家丁，警惕地注视着外围漆黑的旷野。他腰间挎着刀，手心却全是汗。人手太少了！东家陈元派来的精干护卫，大部分都折损在了黑松岗那场惨烈的劫粮战中，剩下的这点人，在这庞大的工地和混乱的灾民群中，杯水车薪。他只能将有限的人手重点布防在核心工棚和存放关键工具物料的地方，对于外围，尤其是靠近野狗坡那片乱坟岗和荒草甸子的方向，只能靠一些简单的陷阱和岗哨。
“都打起精神！眼睛放亮些！”周正低声呵斥着身边有些打盹的年轻家丁，自己的眼皮也在打架。连续的高强度戒备和压抑的气氛，透支着每个人的体力与意志。他抬头望向北面那片深邃的黑暗，野狗坡的方向，仿佛一头蛰伏的巨兽，无声地张着大口。一股莫名的不安，如同冰冷的毒蛇，悄然缠上他的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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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心殿西暖阁。**
赵琰并未安寝。巨大的冰山散发着寒气，却无法冷却他心中的焦灼。墨衡拆穿熔器的朱批已经发下，如同剜去心头一块血肉。他面前摊着户部紧急呈报的京畿存粮清单，触目惊心的数字和不断飞涨的粮价，像两块巨石压得他喘不过气。更让他心烦意乱的是，脑海中那半透明的系统界面，边缘闪烁的灰白噪点似乎比白天更加频繁、更加刺眼，仿佛接触不良的电路，每一次闪烁都带来一阵细微却清晰的眩晕感。
他烦躁地揉了揉眉心，试图将注意力集中在奏折上。就在这时——
【警告！检测到高能级威胁锁定！目标：核心火种关联者（李岩）！】
【威胁源：物理性致命攻击！】
【位置：城南水利工地（坐标：37.819°N, 116.502°E）】
【预计接触时间：t-00:14:33… t-00:14:32…】
冰冷的、毫无感情的系统提示音，如同惊雷般直接在赵琰的脑域核心炸响！不再是过去那种任务发布或兑换确认的平稳语调，这声音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急促和……失真！仿佛金属被强行撕裂，每一个字节都伴随着刺耳的电磁噪音！
“什么？！”赵琰猛地从龙椅上站起，带倒了手边的茶盏，温热的茶水泼在奏折上，洇开一片深色的污渍。他脸色瞬间煞白，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李岩遇刺？！
城南工地？物理致命攻击？
系统怎么会突然预警？而且这声音……这感觉……
赵琰下意识地看向脑海中的系统界面。眼前的景象让他倒抽一口冷气！
那原本淡蓝色的光幕，此刻剧烈地闪烁着，如同风中残烛！边缘的灰白噪点不再是闪烁，而是疯狂地蔓延、跳动，如同沸腾的油锅！更骇人的是，界面的中央，代表国运数值的地方（3783），数字正在疯狂地、不受控制地跳动、模糊！一股强大的、带着毁灭性排斥感的能量波动，如同海啸般从系统核心爆发出来，冲击着赵琰的意识，带来一阵剧烈的、如同脑髓被搅动的剧痛！
“呃啊！”赵琰忍不住闷哼一声，双手死死按住太阳穴，额头上青筋暴起。他从未感受过系统如此剧烈的反应！这根本不是预警，这更像是……系统本身在遭受某种致命的攻击和反噬！
【威胁等级：毁灭性！】
【核心火种关联者（李岩）若消亡，文明火种传承概率下降73.8%！】
【执行预案：本源防护协议！】
【启动权限：超越宿主指令！】
【能量源：强制调用文明火种本源！】
【调用中……】
“不！住手！”赵琰在意识中嘶吼，他瞬间明白了这“本源”意味着什么！那是系统存在的根基，是它反复提及的“火种”核心！消耗它，等同于直接燃烧系统的寿命！“朕命令你停下！朕派兵去救！戚光！王承恩！”
然而，系统的提示音完全无视了他的意志，依旧以那种撕裂般的失真音调快速推进：
【调用确认！文明火种本源消耗：0.5%… 1%… 1.5%…】
【警告！本源过度消耗将导致系统逻辑崩溃！】
【协议强制执行中……】
随着系统那冰冷、失真、带着自我毁灭意味的提示音在赵琰脑中疯狂回响，养心殿内，异象陡生！
“噗！”一声轻响，赵琰面前龙案上那盏摇曳的宫灯，灯焰猛地向上蹿起一尺多高，颜色由温暖的橘黄瞬间转为刺目的青白！光线暴涨，将整个西暖阁映照得一片惨白，纤毫毕现，仿佛白昼骤临！紧接着，灯罩无法承受这诡异的高温，“咔嚓”一声，精美的琉璃灯罩竟凭空裂开数道蛛网般的纹路！
“陛下？！”侍立在角落，一直如同影子般的王承恩猛地抬头，浑浊的老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精光！他并非感知到系统的存在，但那股骤然降临的、无形无质却又带着毁灭性威压的能量波动，以及眼前这违反常理的物理异象，让他全身汗毛倒竖！他身影一晃，如同鬼魅般瞬间出现在赵琰身侧，枯瘦的手掌下意识地按在了腰间的软剑剑柄上，警惕地扫视着虚空，仿佛那里隐藏着看不见的敌人。他从未感受过如此恐怖的气息，冰冷、浩瀚、带着一种非人的决绝，仿佛苍穹本身在发怒！
赵琰此刻根本无暇顾及王承恩的反应。脑域中那撕裂般的剧痛和系统界面疯狂闪烁、濒临崩溃的景象让他几乎站立不稳。他死死盯着光幕上代表本源消耗的百分比数字在跳动（2%…2.5%…），每一个数字的跳动都像一柄重锤砸在他的灵魂上。系统在燃烧自己！为了保住李岩！
“戚光！”赵琰强忍着剧痛和眩晕，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快！城南工地！李岩有难！刺客！给朕救下李岩！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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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南工地，野狗坡。**
二十条黑影，如同融入夜色的鬼魅，悄无声息地从乱坟岗和半人高的枯草丛中钻出。他们穿着破烂不堪的“灾民”衣服，脸上、手上都刻意抹了污泥，掩盖了凶悍的气息。为首的赵黑虎，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手中紧握着一把淬了剧毒、在月光下泛着幽蓝寒光的牛耳尖刀。他伏低身体，如同真正的野狼，锐利的目光穿透黑暗，死死锁定了工地核心区域那灯火通明处，一个站在基坑旁、正专注指挥的靛蓝色身影。
“看见没？就是那个穿蓝袍子的！李岩！”赵黑虎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毒蛇般的嘶嘶声，“王大人说了，要他的脑袋！都给我记清楚脸！冲进去，别管其他人，直扑他！割了头就走！废河道集合！金子就在那边等着！谁他妈手软误了事，老子先剐了他！”
他身后的亡命之徒们眼中燃起贪婪和凶残的火焰，无声地点点头，握紧了手中的柴刀、匕首、削尖的木棍。金钱和杀戮的刺激，让他们暂时忘却了对官兵的恐惧。
“上！”赵黑虎低吼一声，如同野狼扑食前的号令！
二十条黑影猛地从藏身处窜出，如同离弦之毒箭，借着夜色的掩护，直扑灯火通明的核心工棚区！他们动作迅捷，目标明确，对沿途一些简易的障碍物视若无睹，显然是早已摸清了路线！
“有贼人！”
“北边！北边来人了！”
“抄家伙！保护李大人！”
外围几个负责了望的灾民首先发现了异常，惊恐地尖叫起来。但这时间来得太晚了！
赵黑虎一马当先，速度快得惊人，几个起落就冲破了外围稀松的警戒线。一个试图阻拦的年轻家丁刚拔出腰刀，就被赵黑虎身边一个凶悍的汉子用沉重的木棍狠狠砸在太阳穴上，连哼都没哼一声就软倒在地。
“挡我者死！”赵黑虎狞笑着，挥舞着毒匕，直扑那个靛蓝色的身影！
混乱瞬间爆发！尖叫声、怒骂声、兵器碰撞声骤然撕裂了工地短暂而脆弱的秩序！灾民和工匠们惊恐地四散奔逃，如同被惊散的羊群。护院头领周正目眦欲裂，狂吼着带着剩下的几个家丁拼命向李岩所在的位置冲去：“结阵！挡住他们！保护大人！”
但赵黑虎的人动作更快，更狠！他们都是真正刀头舔血的亡命徒，此刻为了金子，下手毫不容情！又有两个试图阻挡的护院被乱刀砍倒。血腥味瞬间弥漫开来，混合着泥土的气息，令人作呕。
李岩在示警声响起的第一时间就猛地转身。他看到了那二十多条如同地狱恶鬼般扑来的黑影，看到了为首那人手中淬毒的匕首在火光下反射的幽蓝光芒，更看到了对方眼中那赤裸裸的、锁定自己的杀意！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他不是武将！他只是一个书生，一个工匠！死亡的气息如此真实地扑面而来！
电光火火之间，李岩猛地向旁边基坑的土堆后扑倒！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本能反应！
“噗嗤！”赵黑虎的毒匕擦着他的后背划过，将靛蓝色的棉布袍子划开一道长长的口子，冰冷的刀锋甚至带起了一丝皮肉！剧痛传来，但李岩顾不上，他就地一滚，抓起地上散落的一根撬棍，试图抵挡。
“看你往哪躲！”赵黑虎一击不中，眼中凶光更盛，如同附骨之蛆再次扑上！另外几个亡命徒也狞笑着围拢过来，堵死了李岩所有退路！周正等人被其他刺客死死缠住，一时无法靠近！
淬毒的匕首带着死亡的风声，直刺李岩的心口！李岩瞳孔骤缩，撬棍根本来不及格挡！他甚至能看清赵黑虎脸上那残忍而得意的狞笑！
完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生死立判的瞬间！
“嗡——！”
一股无法形容、超越人耳极限的奇异嗡鸣声，毫无征兆地响彻整个城南工地！这声音并非来自某个方向，而是仿佛从大地深处、从天空之上、从四面八方的虚空中同时震荡而出！它低沉、宏大、带着一种令人灵魂颤栗的威严和……非人感！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赵黑虎那志在必得的一刺，在李岩眼中骤然变成了慢动作！匕首尖距离他的心脏只有不到三寸，却如同陷入无形的、粘稠至极的琥珀，艰难地、一寸寸地向前挪动！赵黑虎脸上那狰狞的笑容凝固了，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惊骇和茫然，仿佛看到了什么无法理解的恐怖事物！
不止是他！所有扑向李岩的刺客，所有正在搏斗的护院和歹徒，所有奔逃哭喊的工匠和灾民……工地上的每一个人，每一个动作，都在这诡异的嗡鸣声中变得无比缓慢！连空中飞舞的火星、泼洒出的鲜血，都如同凝固的画卷！
李岩摔倒在地，手中的撬棍脱手，他惊骇欲绝地看到，以自己为中心，方圆数丈的空气，竟然诡异地扭曲起来！光线如同透过破碎的棱镜，折射出迷离的光晕！更让他头皮发麻的是，在那扭曲的光影中，隐约浮现出无数道极其细微、如同蛛网般蔓延的金色裂纹！这些裂纹并非实体，却散发着一种冰冷、浩瀚、带着审判意味的毁灭气息！
这是什么？！
【本源防护力场已生成！】
【能量输出峰值！】
【本源消耗：3.2%… 3.5%…】
【警告！系统逻辑模块过载！核心稳定性临界！】
系统那失真到几乎无法辨认的尖锐提示音，如同垂死的哀鸣，在赵琰的脑域中疯狂炸响！养心殿内，龙案上那盏琉璃宫灯终于承受不住，“砰”地一声彻底炸裂！无数碎片带着青白色的火星四溅飞射！
“噗——！”赵琰如遭重击，脸色惨白，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身体摇摇欲坠！王承恩脸色剧变，一步抢上扶住他：“陛下！”
赵琰死死抓住王承恩的胳膊，指甲几乎掐进肉里，他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都要被那股强行爆发的本源力量撕裂！他透过猩红的视线，死死“看”着脑域中那疯狂闪烁、边缘不断崩溃湮灭的系统光幕，看着那不断跳升的本源消耗百分比（4.0%…），一股巨大的悲怆和无力感淹没了他。系统在自杀式地保护李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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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南工地，那诡异的时间凝滞只持续了不到两个心跳的时间！
“嗡鸣”声骤然消失！
凝固的一切瞬间恢复原状！时间的流速猛地回归正常！
赵黑虎那凝聚了全身力量的一刺，因为骤然失去目标的“阻力”，反而让他身体一个趔趄，匕首带着惯性狠狠扎进了李岩身边的泥土里！而李岩，在时间恢复的刹那，凭借求生的本能，猛地向旁边滚开！
“妈的！见鬼了？！”赵黑虎又惊又怒，拔出匕首，再次扑上！其他刺客也摆脱了那瞬间的恍惚，更加疯狂地围攻上来！周正等人也重新与敌人缠斗在一起，但形势对李岩依旧万分危急！本源防护似乎只是强行扭曲了空间和时间一瞬，制造了一个干扰，并未能直接消灭刺客！
就在这混乱到极点的时刻！
“咻——！”
“咻咻咻——！”
刺耳的破空声如同死神的尖啸，撕裂夜空！不是一支，而是一片！如同骤雨般精准、致命！
目标并非混乱的人群，而是直指那些围攻李岩、动作最凶悍的刺客！
第一支弩箭，带着凄厉的尖啸，精准无比地从赵黑虎张开的、正欲狂吼的口中贯入！强大的动能带着他的脑袋猛地向后一仰！后脑处，一截染血的精钢三棱箭镞带着碎骨和脑浆，猛地爆了出来！他眼中的凶残和惊愕瞬间凝固，身体如同被抽掉骨头的麻袋般轰然倒地！
紧接着，第二支、第三支……七八支劲弩几乎不分先后，精准地钉入了另外几个亡命徒的咽喉、心口！他们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瞬间毙命！
“噗通！”“噗通！”尸体倒地的闷响接连响起！
这突如其来的精准狙杀，如同神罚天降！瞬间将围攻李岩的核心力量清空了一大片！剩下的刺客被这恐怖的一幕惊呆了，动作不由得一滞！
“戚”字大旗在月光下猎猎展开！
“杀——！”
铁蹄如雷！大地震颤！
一支如同黑色钢铁洪流般的骑兵，如同神兵天降，从工地南侧被强行撞开的简易栅栏缺口处狂飙突入！为首一人，玄甲黑盔，面如寒铁，手中一杆精铁马槊在月光下泛着冰冷的死亡光泽，正是靖海侯戚光！他身后，是数百名武装到牙齿、杀气腾腾的靖海卫精锐！他们手中的劲弩已然再次上弦，冰冷的箭镞如同毒蛇之眼，死死锁定了残余的刺客！
“靖海卫在此！弃械跪地者生！负隅顽抗者——杀无赦！”戚光的声音如同九幽寒冰，响彻整个混乱的工地，带着无可抗拒的杀伐威严！
残余的刺客们看着地上瞬间毙命的同伴，看着那如同魔神般碾压而来的钢铁骑兵，看着那密密麻麻指向自己的弩箭，刚刚鼓起的凶焰如同被冰水浇透，瞬间熄灭！不知谁先“哐当”一声丢掉了手中的柴刀，紧接着，兵刃落地声如同雨打芭蕉，响成一片。所有活着的刺客，全都面无人色地跪倒在地，瑟瑟发抖，如同待宰的羔羊。
周正和幸存的护院们看着眼前这一幕，如同做梦，随即爆发出劫后余生的狂喜：“戚将军！是戚将军来了！李大人得救了！”
李岩被人从地上扶起，后背的伤口火辣辣地疼，但他浑然不觉。他惊魂未定地看着地上赵黑虎那死不瞑目的尸体，看着那支贯穿其头颅的恐怖弩箭，再望向如同天神下凡般策马而来的戚光，最后，他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刚才空气扭曲、金色裂纹浮现的地方——那里空空如也，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生死一瞬和诡异景象，只是一场幻觉。
但李岩知道，那不是幻觉。在匕首刺来的那一刻，他真切地感受到了某种……超越凡俗的、冰冷而浩瀚的意志降临。那是什么？他心中掀起滔天巨浪。
戚光已然策马来到近前，翻身下马，动作干净利落。他看都没看地上跪着的俘虏，目光如电，第一时间锁定了被众人搀扶、脸色苍白但眼神依旧清亮的李岩。
“李大人！末将来迟，万死！”戚光单膝跪地，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后怕。他接到王承恩手下番子拼死传递的皇帝口谕时，心胆俱裂，立刻点齐最近的精锐，不顾一切地狂飙而来！万幸！万幸赶上了这最后一刻！虽然那瞬间的诡异凝滞他并未完全理解，但李岩还活着，就是最大的胜利！
“戚将军……快请起！”李岩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稳，“若非将军神兵天降，李某今夜已成刀下亡魂！多谢将军救命之恩！”他看向那些跪地的刺客，眼中寒光一闪，“这些人……背后必有主使！务必留活口！”
“大人放心！”戚光站起身，眼神锐利如刀扫过俘虏，杀意凛然，“末将会让他们把知道的一切，都吐得干干净净！”
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一名浑身浴血、背上插着一支羽箭的东厂番子，在两名靖海卫的搀扶下，踉跄着冲到近前。他手中死死攥着一个染血的、用火漆封口的细长铜管。
“将……将军！李大人！”番子声音嘶哑，带着濒死的喘息，“属下……城外截杀信鸽……夺……夺下密信！是……是给这些杀手的指令……还有……还有幕后主使的线索……”他拼尽最后力气，将铜管塞到戚光手中，头一歪，气绝身亡！
戚光和李岩的脸色同时剧变！戚光迅速捏碎火漆，抽出里面一张薄薄的纸条。借着火把的光芒，纸条上只有一行蝇头小楷，却如同淬毒的匕首：
＞ **‘妖星伏诛，天罚可止。吏部王焕，静候佳音。’**
纸条下方，赫然印着一个清晰的私章印记——**“焕之”**！
“王焕！”李岩眼中怒火喷薄，齿缝间迸出这个名字。所有的线索，黑松岗的谣言，龙脉图的散播，今夜这场精心策划的刺杀，终于在此刻，指向了同一个源头！吏部侍郎，清流领袖王焕！
戚光攥紧了纸条，指节捏得发白，一股冰冷的杀意几乎要化为实质：“好一个忧国忧民的清流砥柱！好一个吏部天官！传令！”他猛地转身，声音如同雷霆炸响，“将这些逆贼全部押入靖海卫大牢！严刑拷问！留一半人手，保护李大人及此地安危！其余人，随我——回京！”
铁蹄再次轰鸣，带着冲天的杀气，碾碎凝滞的夜色，直扑那隐藏在重重柳荫（虽已枯槁）之后、此刻却弥漫着无形毒火的吏部侍郎府邸！
刺杀之夜的血幕刚刚落下，而一场席卷朝堂、清算幕后黑手的风暴，已然在戚光那寒铁般的面甲下，酝酿成型。养心殿内，系统界面边缘疯狂闪烁的灰白噪点，在李岩脱险的瞬间，终于缓缓平复，但那刺目的、代表着文明火种本源的消耗数值——**4.7%**——却如同一个永恒的伤疤，烙印在赵琰的灵魂深处，冰冷地诉说着代价。
此章节为第四卷，发布错误，望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