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特贝合上电脑时，电子钟刚跳过夜晚十一点。文档字数统计定格在「累计创作字数字」的荧光绿数字上，距离劳动节还剩十一天——这个速度勉强能够在截稿日前堆砌出三十万字的混凝土森林，或许还能在假期的流量潮汐里捞起几粒金沙。
这样也许可以能让小说在假期被更多的读者看到，也希望能尽早混到点生活费，毕竟胖纸马上就要上高中了，但失业金的申请却因为搞错了最后的单位证明没办下来，虽然这个申请总是能办出来的，能有新的稳定收入肯定更让马特贝心安一些。
他摸黑将冷透的茶包按进垃圾桶，充电器指示灯在黑暗中模拟着呼吸频率，作家后台的订阅曲线却始终平缓如垂危者的心电图。马特贝躺在床上，做了十来个深呼吸，平静了一下情绪，缓缓入睡。
窗外的春雨开始敲打防盗网，他鬼使神差地新建了空白文档。标题栏闪烁的光标逐渐化作电焊枪的蓝焰，标点符号在黑暗里迸溅成钢花，每个句号都在焊接通往五月的悬索桥。存稿目录的荧光顺着指尖爬上墙壁，在霉斑中间投影出四位数订阅的虚像，楼下便利店自动门的叮咚声恰好撞碎了泡面桶里升起的热气。
暮色在马特贝的帆布鞋底晕染开墨渍，右膝的旧伤在春末空气里发酵成酸胀。楼道里飘来糖醋排骨的焦香，302室半开的门缝漏出《新闻联播》片头曲，钥匙插入锁孔时，膀胱的压迫感具象成厨房水槽堵塞的下水声。
三天未取的快递盒堆成危楼，最顶端的生鲜包裹渗出暗红汁液，在地面勾出胖纸初三物理竞赛报名表的轮廓。张婶的京巴犬突然从防盗门后窜出，将他裤脚咬成时钟的锯齿状。
这一突如其来的惊吓让马特贝突然惊醒，原来是一个梦，楼下半夜不知谁家的犬吠倒是在这安静的夜里显得有点震耳欲鸣，惊醒时电子钟显示凌晨三点十一分，未保存的文档正在自动翻页。作家后台弹出新消息：「恭喜进入新人作者扶持计划」。
马特贝再次把电脑关上，跑出卧房，到底是被尿憋醒了。
马特贝一脸轻松的在冲凉房出来，却看到女儿的房间还亮着灯。
“胖纸还不睡？”
马特贝小声的问了一句，果然听到女儿也低声的回答，“爸，数学最后大题解开了——就像你总说的，答案可能藏在最显眼的地方，我这就睡。”
马特贝疼胖纸也不是没有原因，这孩子从小都像爸爸，学习也是很拼，虽然并不聪明，但斗志总是那么的昂扬。
窗外春雨突然猛烈敲击着厨房的铁窗，雨声在凌晨三点切换了频率。起初是防盗窗铁条承接的嗒嗒声，像有谁用钝器敲打铁皮盒，五分钟后演变成空调外机外壳的嗡鸣协奏。二楼遮雨棚突然加入战局，本来安静下来的犬吠声再次此起彼伏，不知道又是哪家刚添了新伙伴。
此刻积水开始接管主旋律。楼下拐角的暗渠传来间歇性吞咽声，隔壁阳台晾衣架残留的金属衣夹随风摇晃，与十二米外便利店雨棚的漏水点达成共振，每隔六秒便完成一次“叮——咚——”的量子纠缠。所有声响被碾路机般的闷雷揉成团，却在雷声消退后，从地底泛出排水管反刍般的呜咽。
马特贝逐个房间检查了一下窗户是否关严，喊了一句胖纸早点睡，就回房接着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