帘子外，孟贤礼的声音隔着一层布传来：“合身吗？”
“还行。”
江见安答得简短，却还是推开门走出来。
走廊的灯光更亮，她下意识眯了下眼。
孟贤礼站在两步之外，目光落在她身上，先是从领口看到下摆，再折回到她脸上。
他没说话，只点了点头，意思是“可以”。
导购小姐在旁边连声夸，江见安却没接话，只低头把袖口挽起一道，露出腕骨。
“要不要包起来？”
“抱起来吧，用一个比较好看的袋子，我要送人。”
导购瞬间高兴得很，立刻拿着衣服去包起来。
孟贤礼倒是有些意外，挑了挑眉，“你想送给谁？”
“这衣服我穿着不太合适，我的肤色不太适合这种衣服。我身边有另外一个更合适的。”
江见安抿了抿嘴，没有再接着说下去。
她更加觉得自己没出息了。
明明心里不愿意原谅江语嫣，第一个想到的竟然还是江语嫣。
孟贤礼也明白江见安这是怎么了，趁着导购还没回来，问她：“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就是不知道，所以才很烦心。”
“需要一点时间。可怜她是你善良，无法接受你可怜她，也是你的善良。人之本性，没办法那么快地接受这一切，也很正常。”
孟贤礼拉过江见安的手，在江见安的额头轻轻落下一个吻。
“这不是你的问题，是你善良。正因为你善良，愿意给她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所以才会有这样的心思和想法，也才会觉得愧疚。但人做事，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良心能过得去，就不会这么难过。”
江见安鼻尖一酸，眼泪却迟迟没掉下来。
导购正巧回来，瞧着他俩的互动，更是喜笑颜开：“你们夫妻俩的感情真好！小姐，您先生这么疼你，你可真幸福！”
“也是我爱人对我好，我才对她这么好。”
孟贤礼把纸巾塞进她手心，压低声音道：“擦擦眼睛，我们去逛逛别的。”
走出百货大厦，街边的风带着凉意。孟贤礼把袋子换到另一只手上，空出来的那只手牵住她：“要不要去喝碗热汤？前面有家老店，营业早。”
江见安点头。两人穿过斑马线，进了店。
老板认得孟贤礼，直接端上一大一小两碗牛肉汤，还附赠一盘刚出锅的葱油饼。
汤面漂着香菜末，热气扑面。
在她还小的时候，家里吃得起这样的牛肉面，但总是不够分。
李翠英又偏心，肉都是优先分给江建树，再把剩下的弄给其他人。江语嫣是她疼爱的小女儿，分到的肉总会更多。
分来分去，她就什么都没了。
小时候不懂，江见安总觉得是分到她了才没有，长大了以后才知道这是李翠英偏心。
类似的偏心时刻不少，但江见安记得，在江语嫣还小的时候，会偷偷把碗里的肉分点到她碗里。
人之初，性本善吗？那为什么最后会让江语嫣变成那样？
“你多吃点。”
孟贤礼把肉拨给她吃，自己碗里倒是没剩多少。
做完这些，他又忍不住笑了，“小时候，我根本不懂。我爸妈总把肉里的东西分给我吃，久而久之我就以为他们碗里的肉都应该是我的。后来甚至还主动抢这些肉，我爸妈还说过我一段时间。”
“不用给我，你上课辛苦，还是你多吃一点。”
“你这段时间操心，多吃点补补身体。”
孟贤礼挡住了江见安的手，又微微勾起嘴角。
“现在你可放心，我不是那个愣头青了，我手里的肉愿意分给你吃。”
江见安被孟贤礼这些话给逗笑了，“人会变的嘛！何况爸妈教了你那么多。”
她说完这话，自己都愣住了。
搅动汤碗的勺子突然顿住，她深吸了一口气：“我想回医院一趟。”
“那吃完我们过去一趟。”
孟贤礼没有追问，把饼推过去，笑着看她吃完。
两人吃完以后，又带着在百货大厦买的东西赶往江语嫣住的医院。
推开那扇门之前，江见安又深吸了一口气。
孟贤礼直接握住江见安的手，朝着她扬起嘴角，“别害怕，不管你想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好。”
江见安感受着掌心里的温度，坚定地点了点头。
房间里只有江父和病床上躺着的江语嫣。
看到江见安和孟贤礼来了，江父惊喜地站了起来，“见安，你回来了啊？我想着还是得给语嫣找个女护工。男女有别，我在这里终归是不太方便。”
而江语嫣的眼神始终落在孟贤礼身上，最终不乐意地转过了头。
这一切都被江见安看在眼里。
“这件事之后再说，爸，我有事要和语嫣说，你们能先出去吗？”
“这……”
江父面对江见安如此严肃的语气，又看了看孟贤礼，有些一头雾水。
孟贤礼也跟着点了点头，“爸，我陪你去楼下抽支烟。见安应该是有重要的事要和语嫣商量，我们让她们单独待一会儿吧。”
他们离开以后，江见安才平静地看着床上的江语嫣。
江语嫣垂下眼眸，不愿意直面江见安的眼神。
“你就没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吗？”
江语嫣抬起头，张了张口，欲言又止，终究还是化作一段苦笑，“我昨天和你说的那些，都是胡话。你别往心里去。”
“你不爱贤礼。你只是现在看到贤礼过得好，所以才觉得这是你想要的人生，想要换回来。但是你不爱他，也不会为了他化解他的生命里的劫数。”
当初江见安为了救孟贤礼，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那些代价，是江语嫣不会愿意给的。
江语嫣再度垂下眼眸，并没有反驳，眼泪从眼角滑落，落在洁白的床单说。
“我已经冷静下来了。以前错昏了头，做了那么多错事。我知道我很对不起你，我也知道我说再多，也没办法弥补我之前做过的错事。”
她又停住话口，不再说了。
“那你想要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