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一说完，苏棠宝就从原地跳开，而她原先站着的地方，果然多了个枪眼儿。
“去死！”赵澜儿最是引以为傲的容貌从来不允许别人质疑，苏棠宝的冷嘲热讽简直是戳她心窝子。
再瞧见苏棠宝那张年轻貌美的脸，赵澜儿当场发疯，不管不顾疯狂射击。
苏棠宝知道赵澜儿不讲武德，却没想到对方癫起来这么不管不顾。
她躲在墙角后，静静等着有人出面制止这个疯婆娘。
果然。
满天枪声中，响起一道温润却冰冷的声音，随着音响覆盖到每个角落。
“住手。”
苏棠宝心头一凛，是苏濯沛。
赵澜儿瞬间被点了穴，脸上的狰狞定格住，手里的枪也不敢再发射，四周霎时陷入寂静。
“苏棠宝，来会议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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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朵被风吹散，阳光倏然穿透窗户，刺眼的光亮令苏棠宝猛然回神。
她半眯着眸子，打量着眼前的一切。
暖黄壁纸，浅灰布艺沙发，米白地毯铺在玻璃茶几下，砂质玻璃杯里是清亮的茶水，放在碳炉上温着的开水，氤氲出缥缈的薄雾。
墙上一扇窗户，窗外是静谧地花园，刚刚那道光便是从此处而来。
只是仔细看去，终究还是假的，这扇窗不过是个仿真电子屏。
苏棠宝透过氤氲的雾气，看向那道假窗下，熟悉又陌生的背影，心下泛冷。
记忆里总是对她温柔耐心的父亲，面上却始终笼罩着一层雾气。
她再也看不清了。
朗润的声音响起，苏濯沛扬起温柔的笑，冲着满身狼狈的女儿招招手，“过来坐，让爸爸看看你。”
苏棠宝的思绪停滞几秒，然后僵硬地抬脚，穿过缭绕的白雾，苏濯沛清隽的面容清晰无比，一如儿时的记忆。
然而，他眼底的漠然又令苏棠宝一阵恍惚。
似真似幻，蒙着一层薄纱，一如他深不见底的心思。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苏棠宝强迫自己清醒，“不继续演戏了？”
苏棠宝只是向前走了几步，一眼瞧见苏濯沛手背上一道淡淡疤痕，便立在原地不再上前。
“你打算一直站在那里跟爸爸讲话吗？” 苏濯沛将手中的玻璃杯放到瓷碟上，瓷器相撞的声音在这密闭的空间里，显得格外刺耳，“妙妙，过来坐。”
苏棠宝松开双拳，被掐破的掌心已经愈合大半，她轻轻吸了口气，抬腿走了过去。
“唔，最近有好好吃饭吧，小脸圆润了些。”
苏棠宝抬眼去看，苏濯沛的微笑一如从前，慈祥温柔，眼神专注宠溺，与全天下宠爱自己儿女的父亲无异，正在跟一段时日不见的孩子叙着家常。
苏濯沛并不介意苏棠宝的沉默，他将茶杯推过去，“来，尝尝。这茶是陇南初冬的敬亭红，水是陇北白玉峰顶的山泉，我特意煮来招待你的。”
苏棠宝双手捧住茶杯，茶水的热度透过杯壁传到冰凉的掌心，转瞬便失了温度。
“别再强迫自己演戏，你慈父的人设已经塌了，现在这样只会让我恶心。”苏棠宝举起茶杯，看着清亮的茶汤在杯中四下乱撞，一如她此刻的心情。
苦涩在舌尖滑开，苏棠宝等不到答话，催促道：“既然肯见我，就别再绕弯子。”
苏濯沛将空了的茶杯放下，喟叹一声，“你在怪我，选择了和无极合作。”
“怎么，还想继续扮演受害者？”
苏濯沛看向苏棠宝的眼睛，脸上挂着如沐春风的笑，就像是在看自家调皮捣蛋的孩子。
苏棠宝握着杯子的手不自觉收紧，她收回视线，垂眸盯着茶杯中起起伏伏的茶叶，眸光晦暗不明。
一颗心像是在海中飘荡的扁舟，靠不到岸，望不到尽头，只能随着海浪沉浮。
呵，还在试探。
还是不确定我知道了多少，是吗？
内心深处仍旧藏着一丝期待，所以失望的打击来的格外猛烈。
苏棠宝勾起嘴角，眼底泛着猩红，终究是无法再忍受，将手里的杯子用力掷出，大声吼道：“为什么要跟无极合作？为什么要眼睁睁看着我被注射渡世？为什么要任由无极将我拉入地狱？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
苏濯沛的表情始终不变，甚至于茶水溅到他脸上，他也只是抬手轻柔拭去。
父女俩对视半晌。
“还记得你8岁生日时许的愿望吗？” 苏濯沛不答反问，依旧温柔的笑着，“你说，想要永远跟爸爸妈妈在一起。”
苏濯沛走向苏棠宝，如同儿时那般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妙妙，你的愿望，爸爸一直都记得。”
“我妈，我妈她真的还活着？”苏棠宝激动地抬头，下意识去抓苏濯沛的衣角，眼里泛着泪光，就像小时候，她急切地想要得到吃食一般。
桌上的茶盏被打翻，残余的茶汤沿着桌边汇聚成细线，滴落到苏棠宝小腿上，染湿了裤腿。
“还跟小孩子一样。”苏濯沛转身取了毛巾回来，无奈的笑着半跪在地毯上，替苏棠宝擦拭着裤腿。
“回答我。”苏棠宝挥开苏濯沛的手，她不是来寻求虚情假意的父爱，她是来要答案的，她想听苏濯沛亲口解释。
这是她替苏濯沛所做的一切，找的最后的借口。
苏濯沛叹了口气，脸上的笑容终于淡了下去，他起身坐回沙发，并不回答苏棠宝的问题，转而说起其他，“凌王的手札记载，渡世是能够起死回生的。当初，他为了救活他的王妃历尽万难，却始终找不到最后一剂‘冬忍’。在寻找冬忍的路上含恨而终，与他的王妃长眠地下。”
冬忍？
苏棠宝眼神微闪，心头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能找到冬忍，还是你给了我提示。”苏濯沛放下手中的毛巾，又重新为苏棠宝添了茶水。
忙完这些，杯中的茶水已经没了先前的白雾，苏濯沛微一挑眉，托起瓷碟，毫不在乎的将茶水倒个干净，哪怕这一杯茶价值上万。
“你当初在青大实验室研制的渡世与凌王墓的相差无几，只不过你从千足虫身上提炼出的物质更为接近手札中的记载。”
苏棠宝攥紧双拳，千足虫对生存环境要求严苛，他们以海藻为食，而b国的冰川刚好就是千足虫的聚集地。
所以，苏濯沛当初出现在b国与汪依琴见面，是为了通过她将千足虫的提取物质带回华国，并不是什么狗屁的给苏濯沛安排任务。
“你杀了汪依琴，不单是因为她不听从指挥，更是因为她知道了千足虫的机密。”
苏濯沛点头，神情淡淡，“至于崔贤，不过是为了斩草除根。我以前教过你，做事不要留下隐患。”
苏濯沛将茶杯推到苏棠宝面前，脸上重新挂上笑容，“所以，渡世的成功，你功不可没。”
苏棠宝脸色惨白，全身颤抖不已，一阵头晕目眩中，只听到苏濯沛再次开口。
“你瞧，任何事物，都要在最合适的时机享用。就像这杯茶，温度变了，只能倒掉。”苏濯沛轻抿一口新茶，表情中多了丝癫狂，“凌王在有生之年，救不了他的王妃。而我却可以救活菱菱。”
最不想被证实的真相，就这么堂而皇之的从苏濯沛嘴里讲了出来。
“救活？苏濯沛，你终于肯说实话了？怎么不继续来糊弄我？”
“所以，为了你妈妈，尽快把你手里的木盒交出来。”
苏棠宝越看苏濯沛越觉得他面目可憎，“把当年古墓的真相告诉我，为什么只有你活着出来了？”
苏濯沛当即沉下脸来，“你怀疑我？”
“难道还有不能跟我说的吗？”
苏濯沛一噎，随即道：“是，当初的确是你妈牺牲了自己把我救出来的。”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第一时间回来找我？”
“我昏迷了将近一个月，醒来后才得知是无极救了我。”
“救？呵呵，所以你就干脆以身相许将你的一辈子奉献给了无极，甚至擅作主张把我的人生也搭了进去。”
“你以为我想给你注射渡世？你是我的女儿，我怎么会不想保护你？只是当初我刚掌控渡世，底下有人不服想用你要挟。”
“明明最初你要给我妈注射渡世来表忠诚，却阴差阳错注射到了我身上。”苏棠宝清澈的眸子慢慢黯淡下去，讥讽道：“苏濯沛，你不累吗？不断撒谎，不断找借口，就是为了哄骗我交出木盒，完成你那个伤天害理的渡世。”
人在极度无语的时候，是会笑的。
苏棠宝脸上扯出一抹极其难看的笑，“所以，你跟爷爷决裂只是为了逃出他的势力，好进到无极。你骗妈妈去到凌王墓杀了她，只为了得到木盒。你诈死，让我做了十几年孤儿，只为了掩人耳目去A国总部。你做局把我弄去无极遭受非人折磨，只为了让我无条件的替你卖命。”
苏濯沛脸上的笑容再也维持不住，眼中的伪善彻底消失，露出他原本的阴森尖酸，就连声音都变得刻薄，“鼠目寸光！做大业怎么会没有牺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