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场。”
陈长青的声音很平静。
林晚晴却感觉周遭的空气，瞬间被抽干了温度，冷得刺骨。
她手里那串刚咬了一口的烤鱿鱼，突然变得索然无味。
这是她第一次从陈长青身上，感受到如此沉重的压力。
不是面对天劫时的从容，也不是对敌时的淡漠。
而是一种……看透了棋盘，却发现自己连同整个世界，都只是一粒微不足道的棋子时，那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彻骨冰冷。
“咕噜怪”的播种计划，太狠了。
狠在它的悄无声息，狠在它的无孔不入。
更狠在它利用了人性最柔软、最不设防的情感。
这根本不是战争。
这是一场覆盖全球的，物种灭绝式的“养殖”。
林晚晴握紧了手中的剑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她的剑，可以斩断邪祟，可以斩断因果。
但她能一剑斩了这满城的烟火，斩了这千家万户的温馨日常吗？
她做不到。
“别紧张。”
陈长青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伸手拿过她手里那串已经凉透的鱿鱼，随手丢进路边的垃圾桶。
“天塌下来，也得让人先吃饱饭。”
“任何问题，都有解决的办法。”
他的神情恢复了往常的淡定，仿佛刚才那份深入骨髓的寒意只是旁人的错觉。
可他的神念，却早已化作一张无形的巨网，以超乎想象的速度，向外疯狂扩张。
一秒。
笼罩魔都。
三秒。
笼罩华夏。
十秒。
覆盖全球。
互联网，物流网，销售网……所有人类文明构建的数据洪流，在他脑中交汇、碰撞、重组，通过堪比天道级别的算力进行着恐怖的推演。
一个冰冷的数字，最终浮现在他心底。
三十七亿。
这是“咕噜怪”在全球范围内的已铺货总量。
并且，这个数字，还在以每天超过百万只的速度疯狂增长。
物理清除？
绝无可能。
就算他现在化身千千万，在全球范围内不眠不休地进行净化，其速度也远远追不上流水线的生产速度。
更致命的是，他不能这么做。
任何大规模、异常的净化行为，都会立刻惊动幕后的操盘手。
对方只需要一个念头，就能提前引爆这三十七亿颗埋藏在人类文明心脏里的定时炸弹。
那样的后果，是重启。
陈长青瞬间否决了将此事公之于众的方案。
他比任何人都了解人性。
真相一旦曝光，带来的绝不是同仇敌忾，而是席卷全球的巨大恐慌。
父母会视孩子的挚爱玩具为魔鬼，邻里之间会因无端的怀疑而互相攻击，社会秩序将在二十四小时内彻底崩塌。
那种混乱所带来的破坏力，绝不亚于归墟之种本身。
稳住，首先要稳住人心。
陈长青的目光，在繁华喧嚣的夜市里缓缓扫过，脑中无数个方案在飞速生成，又被一一否决。
强攻，不行。
暗杀，不行。
舆论战，更不行。
这似乎是一个完美的，无解的死局。
就在这时，他的视线被不远处一家手机贴膜店挂出的广告牌吸引了。
红底黄字，硕大醒目。
【正品保障，假一赔十！】
陈长青的脚步，猛地一顿。
他脑中那根紧绷到极致的弦，被这句最朴实无华的商业口号，轻轻拨动了一下。
一道灵光，如撕裂永恒黑夜的创世闪电，骤然划过他的意识之海。
对啊。
敌人用商业的逻辑，把“种子”铺满了全世界。
那我，为什么不能用商业的逻辑，把这些“毒草”全都拔掉？
用他们的规则，在他们的游戏里，彻底击败他们。
陈长青的嘴角，缓缓勾起了一抹熟悉的，一切尽在掌握的弧度。
“晚晴，我们回家。”
“不逛了？”
“不逛了。”陈长青拉起她的手，步履变得前所未有的轻快，“我突然想到一个绝妙的商业企划，感觉能赚一大笔钱。”
林晚晴看着他眼中重新燃起的那种运筹帷幄、指点江山的光彩，心中所有的阴霾与冰冷，一扫而空。
她知道，那个无所不能的陈长青，又回来了。
回到家中，陈长青甚至没有开灯。
他静静地坐在黑暗的沙发上，整个人像是融入了阴影，只有一双眼睛亮得惊人。
他的神念再次接入全球网络，调动着如渊似海的信息流。
这一次，不再是探查，而是构建。
不到十分钟。
一份逻辑链条无懈可击，每个环节都指向最终胜利的商业方案书，在他脑中彻底成型。
方案的名字，简单粗暴。
《“咕噜怪”全球产品召回暨品牌升级计划》。
计划的核心，就是用资本，去绞杀魔法。
他首先锁定了“咕噜怪”的生产源头——一家总部位于海外，名为“萌趣无限”的跨国玩具公司。
这家公司，就是那个“械心文明”在地球上的白手套。
然后，他需要一个身份。
一个足以让这家跨国巨头，毫无反抗之力，甚至要心甘情愿跪下配合的身份。
陈长青再次想到了那面万能的，方便用来甩锅的虎皮大旗。
【地球行星防御理事会】。
不过这一次，理事会的身份，不是雷霆万钧的执法者，也不是神秘莫测的守护神。
而是一个手握无限资本，准备入场抄底的，顶级风险投资机构。
陈长青从衣柜最深处，翻出了一套崭新的手工定制西装，面料在黑暗中依然泛着低调的光泽。
这是他当初为了应付某些官方场合，特意准备的，一次都没穿过。
他换上西装，打好温莎结，又从抽屉里找出一副无度数的金丝眼镜戴上。
镜片隔绝了人间的烟火气，也藏起了他眼中洞察一切的神光。
他对着漆黑的落地窗，看着那个模糊的倒影。
倒影中的人，气质悄然改变。
那是一种俯瞰众生的平静，一种将世界视为棋盘的淡漠，一种可以为万亿资本的流向而决定无数人命运的绝对权威。
一个完美的，顶级掠食者的形象，诞生了。
一切准备就绪。
陈长青拿起一个经过特殊加密，理论上不存在于此世任何网络协议中的卫星电话，直接拨通了“萌趣无限”公司全球cEo的私人号码。
电话接通的瞬间，他听到了海浪声，香槟气泡的碎裂声，以及女郎慵懒的笑声。
那位cEo，此刻应该正在南太平洋的某个私人小岛上，享受着他的商业帝国带来的奢靡。
陈长青清了清嗓子，用一种平淡无波，却仿佛带着宇宙背景辐射般冰冷与威严的语气，缓缓开口。
“你好，我是地球行星防御理事会，战略投资部。”
电话那头，所有的靡靡之音，戛然而止。
死寂。
一秒后。
“扑通！”一声巨响，像是人体狠狠砸进泳池的声音。
紧接着，是一个男人连滚带爬，被海水呛得剧烈咳嗽，充满了极度惊骇与惶恐的声音，从听筒里声嘶力竭地传来。
“您……您……您有什么指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