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宫宴惊变
鸡叫头遍时，我已经坐在镜前。
小红捧着梳妆盒进来，手还在抖。
\"郡主，真要穿这身去宫宴？\"她看着我手里的素白襦裙，眼圈红红的，\"昨天春桃被您打发去柴房，沈家那边......\"
\"沈家那边该急了。\"我接过木梳，自己梳发，\"春桃是沈文轩安插在府里的眼线，留着碍事。\"
小红惊呼一声，手里的胭脂盒差点掉地上：\"春桃？她、她看着挺老实的......\"
\"老实？\"我冷笑一声，将红梅木簪插进发髻，\"她每天给沈文轩递消息，连我喝了几碗药都要汇报，你说她老实？\"
小红吓得脸都白了：\"那、那您把她关起来，沈公子会不会......\"
\"他会跳脚。\"我起身抚平裙摆褶皱，\"正好，我就是要他乱。\"
昨天从破庙回来，我就让人把春桃绑去了柴房。那丫鬟哭喊着求饶，说漏了嘴——沈文轩让她盯着我是否藏了账本，还说等宫宴结束就动手除掉张妈。
我让人挑了她的手筋，扔去城郊的乱葬岗。
对付豺狼，不能心软。
\"郡主，萧将军派人送了东西来。\"门外传来老李的声音。
我让他进来。
老李捧着个锦盒，神色凝重：\"送东西的人说，这是将军特意为郡主准备的，还说......宫宴上用得上。\"
我打开锦盒。
里面是枚玉佩，羊脂白玉雕成的狼形，狼眼嵌着红玛瑙，和父亲暗格里那枚黑色玉佩正好是一对。
指尖刚碰到玉佩，红梅木簪突然烫起来，簪头的红痕像活了似的跳动。
我心头一震。
这对玉佩，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替我谢过将军。\"我将玉佩塞进袖袋，\"告诉送东西的人，就说我记下这份情了。\"
老李应声退下。
小红看着我：\"郡主，您真要和萧将军合作？府里的老人都说，镇北将军府的人......\"
\"都说他们家世代养着凶兽，是不祥之人？\"我接过她手里的披风，\"传言未必是假，但眼下，萧彻是唯一能帮我的人。\"
小红还想说什么，被我打断：\"备车吧，该去宫里了。\"
马车驶进皇城时，天色刚泛白。
宫道两旁的石狮子瞪着血红的眼睛，像极了前世暗牢里的狱卒。我撩开车帘，看着巍峨的宫门，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沈文轩，林婉儿。
今天，咱们该算第一笔账了。
宫宴设在御花园的水榭，百官携家眷陆续到场。我刚走到廊下，就听到一阵娇笑。
林婉儿穿着身石榴红的褙子，正挽着沈文轩的胳膊和几位夫人说笑，头上插着的金步摇晃得人眼晕——那步摇是我母亲的遗物，前世被她抢走时，还说\"这等好物，就该配我这样的正主\"。
\"哟，这不是明慧郡主吗？\"一个尖细的声音响起，是户部侍郎的夫人，向来和林婉儿交好，\"怎么穿得这么素净？不知道的还以为......\"
\"以为我在为父亲守孝？\"我淡淡开口，目光扫过林婉儿头上的步摇，\"林姑娘倒是风光，就是这步摇......看着有些眼熟。\"
林婉儿脸色微变，下意识摸了摸步摇：\"姐姐说笑了，这是文轩哥哥送我的。\"
\"哦？\"我挑眉，\"沈公子倒是大方，把我母亲的遗物送人时，就不怕我父亲在天有灵，找你讨个说法？\"
周围的笑声瞬间停了。
沈文轩的脸青一阵白一阵：\"明慧，别胡言乱语，这步摇是我托人新买的，怎么会是......\"
\"是不是，验验便知。\"我上前一步，指尖在步摇的流苏上轻轻一扯，\"这步摇的簪尾刻着个'慧'字，是我母亲亲手刻的，沈公子要不要看看？\"
林婉儿吓得赶紧把步摇拔下来，扔在地上：\"什么破东西！谁稀罕！\"
沈文轩的脸色更难看了。
周围的人窃窃私语，看他们的眼神都带着鄙夷。
我心里冷笑，刚想再说点什么，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
\"都围在这儿做什么？\"
是萧彻。
他穿着朝服，玉带束腰，比平时更多了几分威严。目光扫过地上的步摇，又落在我身上，眼神微动：\"郡主今天倒是清雅。\"
\"将军说笑了。\"我微微颔首，\"比起某些人穿别人的衣、戴别人的物，我这素衣，至少干净。\"
林婉儿气得浑身发抖：\"你胡说！\"
\"我是不是胡说，林姑娘心里最清楚。\"我转向萧彻，语气平淡，\"听说将军近日在查军饷案？正好，我这里有些东西，或许能帮上忙。\"
沈文轩的脸瞬间惨白。
萧彻挑眉：\"哦？郡主有何发现？\"
\"沈公子前几日在聚财赌坊输了三万两，不知道这笔钱是从哪里来的？\"我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周围的人都听到，\"要知道，镇南军上个月的军饷，正好少了三万两。\"
\"你血口喷人！\"沈文轩指着我，手都在抖，\"明慧，你别以为这样就能污蔑我！\"
\"是不是污蔑，查一查就知道了。\"萧彻适时开口，目光如刀，\"沈大人，不如咱们现在就去你府里查查？看看能不能找到和军饷有关的账本？\"
沈文轩吓得连连后退：\"萧彻！你别太过分！我父亲是当朝丞相，你敢动我？\"
\"丞相又如何？\"萧彻上前一步，气势压人，\"国法面前，人人平等。\"
就在这时，太监高喊：\"陛下驾到——\"
众人连忙跪迎。
皇帝在龙椅上坐下，目光扫过众人：\"怎么回事？朕老远就听到喧哗。\"
沈文轩像是看到了救星，连忙磕头：\"陛下！臣要弹劾明慧郡主！她污蔑臣贪墨军饷，还在宫宴上寻衅滋事！\"
皇帝看向我：\"明慧，可有此事？\"
我叩首：\"回陛下，臣女并非污蔑。沈公子近日挥霍无度，所用银两与镇南军缺失的军饷数目吻合，臣女恳请陛下彻查。\"
\"你有证据吗？\"皇帝问道。
\"臣女有账本为证。\"我说着，从袖袋里掏出账本，\"这是沈公子在聚财赌坊的收支记录，上面清楚地记着他何时取了多少银两，与军饷缺失的时间完全吻合。\"
太监将账本呈给皇帝。
沈文轩的脸彻底没了血色，语无伦次地喊：\"假的！那是假的！是她伪造的！\"
\"是不是伪造，一查便知。\"萧彻开口，\"账本上有聚财赌坊账房先生的签名，陛下只需传他问话便知。\"
皇帝翻看账本，脸色越来越沉：\"传聚财赌坊账房！\"
没过多久，账房先生就被带了上来，吓得魂不附体，一上来就磕头：\"陛下饶命！账本是真的！那些钱都是沈公子拿的，小的不敢撒谎啊！\"
沈文轩瘫在地上，面如死灰。
林婉儿也吓得瑟瑟发抖，躲在后面不敢出声。
皇帝将账本扔在沈文轩面前：\"沈文轩！你还有何话可说？\"
沈文轩涕泪横流：\"陛下饶命！臣知错了！都是林婉儿！是她蛊惑臣的！她说只要臣有钱，就能风风光光娶她过门......\"
林婉儿尖叫：\"你胡说！明明是你自己贪慕虚荣，还想把罪责推给我！\"
两人当众互相指责，丑态毕露。
皇帝气得拍案：\"够了！简直丢尽朝廷的脸面！来人，将沈文轩和林婉儿打入天牢，听候发落！\"
侍卫上前，将两人拖了下去。
沈文轩还在哭喊：\"陛下饶命啊！我父亲会救我的......\"
林婉儿则尖叫着咒骂：\"沈文轩！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宫宴不欢而散。
我走出水榭时，萧彻跟了上来。
\"恭喜郡主，大仇得报。\"他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
\"多谢将军相助。\"我停下脚步，看着他，\"只是，将军为何要帮我？\"
他看着我，眼神深邃：\"我说过，我们是合作者。\"
\"仅仅是合作？\"我摸出那枚白玉狼佩，\"那这对玉佩，又该如何解释？\"
他的目光落在玉佩上，沉默片刻：\"这是你父亲和我父亲的信物，当年他们共同镇守南疆，约定同生共死。\"
我心头一震：\"你说什么？我父亲和萧老将军......\"
\"他们是过命的兄弟。\"萧彻说，\"你父亲被害的消息传来时，我父亲当场吐血，没过多久就病逝了。\"
难怪父亲的血书里会提到萧靖。
难怪萧彻会帮我。
原来如此。
\"那我父亲的死......\"
\"与沈文轩脱不了干系。\"萧彻打断我，\"当年我父亲查到，沈丞相暗中勾结敌国，是你父亲发现了他们的阴谋，才被灭口。\"
真相像把钝刀，割得我心口生疼。
我攥紧玉佩，指尖冰凉：\"我不会放过他们的。\"
\"我知道。\"萧彻看着我，\"但沈丞相老奸巨猾，没那么容易扳倒。\"
\"我有的是耐心。\"我说，\"沈文轩只是开始。\"
他突然靠近，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需要帮忙时，随时找我。\"
我抬头看他，正好对上他的眼睛。
那双眼睛里，似乎藏着火焰，又像是结着寒冰。
就在这时，他的瞳孔突然收缩，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下意识按住胸口，闷哼一声。
\"你怎么了？\"我连忙扶住他。
他推开我的手，呼吸急促：\"没事。\"
但我看到他的指尖泛起黑气，眼底闪过一丝猩红。
是那只凶兽。
\"是不是因为我？\"我想起他之前说的话，\"因为我的恨意......\"
他没回答，只是转身：\"我先走了。\"
看着他踉跄离去的背影，我握紧了手里的玉佩。
这个男人，身上藏着太多秘密。
而我和他的纠葛，恐怕才刚刚开始。
回到郡主府时，已是深夜。
我坐在父亲的灵位前，将那对狼佩放在一起。
黑色的狼佩和白色的狼佩合二为一，组成了完整的狼形，红玛瑙的眼睛在烛光下闪着诡异的光。
突然，狼佩发出一阵微光，映照出灵位后的暗格。
我打开暗格，发现里面除了虎符和血书，还多了一封信。
是父亲的字迹。
\"吾女明慧：当你看到这封信时，为父恐怕已遭不测。沈贼狼子野心，勾结敌国，欲夺我大靖江山。为父已将证据藏于狼佩之中，需以血亲之血方能开启。萧将军一家是忠良，可托付后事。切记，莫要被仇恨蒙蔽双眼，守住本心，方能善终。父字。\"
我咬破指尖，将血滴在狼佩上。
狼佩发出耀眼的光芒，在墙上投射出一行字：
\"正据在西郊寒潭底。\"
西郊寒潭。
那是父亲当年练兵的地方。
我握紧狼佩，眼神坚定。
沈丞相。
你的死期，不远了。
窗外传来风声，像是有人在哭泣。
我知道，那是枉死的冤魂在催促。
放心。
我会让所有罪人，都付出代价。
这一夜，我睡得很沉。
梦里，父亲穿着铠甲，笑着朝我招手。
我跑过去，想抓住他的手，却只抓到一把冰冷的空气。
他说：\"慧儿，要好好活着。\"
我哭着点头。
醒来时，泪水浸湿了枕巾。
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
新的一天开始了。
而我的复仇之路，还有很长。
但我不怕。
因为我知道，父亲在天上看着我。
而我，绝不会让他失望。
我起身，走到镜前。
镜中的少女，眼神坚定，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红梅木簪在发髻上闪着红光，像是在为我加油。
\"沈丞相。\"我对着镜中的自己说，\"准备好了吗？\"
镜中的人，也在看着我。
仿佛在说：
准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