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言
冷宫的霉斑爬满铜镜时，沈清晏的指甲正抠着墙缝里的碎骨。
那面裂镜照过宠冠六宫的杏眼，也映过淬毒的指尖、拼凑的脸。《噬灵诀》的血字在她皮肉里游走，吞了老太监的绣针，淑妃的痣，皇后的掌法，最终却在兵符与凤印的寒光里，照见自己脖颈上那道疤——唯一属于她的印记。
仇恨是穿肠的蛊，也是破茧的刀。当桃花漫过江南岸时，她终于懂：那些被吞噬的众生相，从来不是枷锁，是让她看清“活着”二字的镜。
第一章 碎镜照鬼
窝头霉了。
绿毛顺着指缝往下掉。
我塞进嘴里。
涩味刺得舌根发麻。
像极了三年前，灌进喉咙的那碗哑药。
院外有脚步声。
拖沓的。
沾着泥。
我往墙角缩了缩。
霉斑在砖上洇开。
像阿芸死时，七窍流的血。
门“吱呀”开了。
老太监站在逆光里。
手里拎着个锡酒壶。
壶嘴刻着个“淑”字。
晃得我眼疼。
“宸妃娘娘。”
他笑得褶子堆成山。
声音却淬了冰。
“淑妃娘娘念旧。”
“赏您杯好东西。”
我盯着他腰间。
半块丝帕露出来。
绣着个“婉”字。
是淑妃的小字。
当年她还不是淑妃时。
总爱用这种藕荷色的线。
“咱家伺候您喝？”
他往前挪了步。
酒气混着脂粉味飘过来。
是淑妃惯用的凝神香。
闻着安神。
实则能烂穿肠子。
我抖着手去接。
指尖抠进墙缝。
那块碎石还在。
是阿芸被打死那天。
我从她脑浆里抠出来的。
“哟。”
老太监嗤笑。
“娘娘这手抖的。”
“莫不是怕了？”
“也是。”
“死在这种地方。”
“连收尸的都没有。”
酒壶递到眼前时。
我猛地掀了手。
锡壶砸在地上。
滚出老远。
酒液溅了他满裤脚。
“你！”
他脸上的笑裂了。
手按在腰间的刀上。
“沈清晏！”
“你找死！”
我摸出枕下的瓷片。
是阿芸的玉簪碎的。
当年她总爱插在鬓角。
说等我出去了。
要借去给心上人瞧。
“公公忘了？”
我捏着瓷片笑。
指尖抵着他的咽喉。
“那年冬夜。”
“淑妃让您捂死的那个婴儿。”
“您也是这么笑的。”
他的脸白了。
刀“哐当”掉在地上。
我扑过去。
却被他反按在铜镜前。
镜面裂了三道缝。
映出我蓬头垢面的样。
“贱妇！”
他掐着我的脖子。
另只手摸起刀。
“杂家今天宰了你！”
刀锋往下落。
我看见铜镜里。
老太监背后站着好多人。
有阿芸。
有那个婴儿。
还有好多穿着宫装的影子。
都在朝我招手。
地砖突然松了。
我摸到个暗格。
里面有本书。
封皮是黑的。
烫着金字。
《噬灵诀》。
书页自己翻开。
血字像活的。
顺着我的伤口往里钻。
我听见骨头碎裂的声。
是老太监的手腕。
他瞪着眼。
喉咙里嗬嗬响。
像被掐住的猪。
我看着自己的手。
正捏着他的脖子。
越收越紧。
“淑妃娘娘……”
他最后嘶喊。
“不会放过你……”
脖子断了。
他倒在地上。
手里攥着那半块丝帕。
“婉”字被血泡得发胀。
我突然想绣并蒂莲。
指尖泛起薄茧。
在地上划了两针。
针脚藏在花瓣褶皱里。
是老太监的手法。
我愣住了。
随即狂笑起来。
笑得眼泪都流出来。
转身看铜镜。
眉尾多了颗痣。
红得像血。
和淑妃的一模一样。
“姐姐。”
镜里的影子突然开口。
声音娇嗲。
是淑妃的调调。
“这才刚开始呢。”
我伸手去抠。
疼得倒吸冷气。
却笑出声。
握紧手里的《噬灵诀》。
书页上又冒出血字。
“三日内。”
“食其指。”
“得入门。”
铜镜反光里。
墙根有个黑影。
是密道入口。
当年皇帝为监控淑妃修的。
如今倒成了我的路。
“是啊。”
我对着镜子里的痣笑。
指尖摩挲着暗格的边缘。
“好戏才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