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沐阳指尖一烫，储物袋中的玉牌再度发热，仿佛有活物在内搏动。他猛地一怔，碗中热汤晃出一圈涟漪，金丝油花碎成细点，散在汤面。黄文杰的手还搭在他肩上，笑声未落，王沐阳却已缓缓放下碗，目光沉了下去。
他没有再看那碗汤，也没有回应黄文杰的催促。刚才那一瞬的灼热不是错觉，而是某种警示，或是召唤。他抬手按住储物袋，掌心传来持续的温热，如同心跳。
“大家先安静。”他的声音不高，却像一柄剑劈开喧闹。
欢呼声渐歇，人群微微骚动。族老们面露疑惑，孩童停了奔跑，连黄文杰也收了笑，皱眉看着他。
“这一战，我们赢了。”王沐阳环视众人，语气平稳，“但胜利不是终点，而是看清自己的开始。若只顾庆功，不思来路，下一次，或许就没有玉牌救我们。”
他顿了顿，从储物袋中取出那枚银色符文玉牌。玉牌表面温润，纹路隐没，唯有边缘一圈微光流转，像是被唤醒后尚未平息的呼吸。
“它本不该在我手中。”王沐阳将玉牌托于掌心，“可它自行激活，吞噬魔气，崩解令牌，甚至……在战后仍在发热。”他抬眼，“这说明，敌人留下的东西，还未彻底消散。而我们，对它的来历一无所知。”
李欣烨站了出来，云裳环静静悬于身侧，虽已黯淡，却仍透着清冷光晕。她看了眼玉牌，又望向王沐阳：“他没错。刚才那股波动，不是残留魔气，而是某种……回应。就像它在等待什么。”
黄文杰挠了挠头，嘟囔道：“打都打完了，还总结啥？魔头都化灰了。”
“可灰烬里有线索。”王沐阳弯腰，从储物袋中取出那块螺旋刻痕的符文石碎片，摊在掌心，“这块石头，被你踢碎时，内部闪过银芒。玉牌当时就颤了一下。它们有关联。”
黄文杰瞪大眼：“你连这都记着？”
“我记得每一处细节。”王沐阳声音低沉，“从伏击开始，到阵法失衡，再到黑袍人操控尸傀的节奏……我们能赢，不是因为强，而是因为没死。可下次呢？若敌人更强，若玉牌没反应，若我们中间有人倒下，谁来补位？”
人群静了下来。
王家与黄家的族老互相对视，神情渐凝。年轻一辈的弟子们也收了嬉笑，低头思索。
“我提议，召开战后总结。”王沐阳将玉牌收回，目光扫过在场所有人，“不为邀功，只为活命。我们得知道，哪些做得对，哪些是侥幸，哪些……本可以避免。”
族老中有人点头：“少族长所言极是。此战虽胜，但伤亡七人，阵盘损毁三具，灵脉震荡。若不反思，难保不再蹈覆辙。”
“那就现在。”王沐阳转身走向村中议事厅，“趁记忆清晰，趁伤未愈，趁心还跳得发紧。”
李欣烨跟上，黄文杰犹豫片刻，也大步追去。人群陆续散开，朝议事厅汇聚。
议事厅内，烛火摇曳，三族代表分坐两侧。王沐阳立于中央，手中握着一卷战时记录，是李欣烨用灵力刻录的战场影像残片。
“先说战术。”他开口，“最初我们陷入被动，是因为阵型僵化，被反向引灵阵干扰后未能及时调整。直到我察觉敌方攻击节奏有三息停顿——那是他们切换阵眼的间隙，才决定变阵。”
李欣烨补充：“我负责主阵时，发现对方的魔气流向并非均匀，而是以黑袍人为中心呈螺旋状扩散。这说明他的阵法依赖核心节点，一旦节点受压，整体就会紊乱。”
“所以你让我游走侧翼？”黄文杰一拍大腿，“原来不是乱打！”
“你吸引火力，为王沐阳创造了突进机会。”李欣烨点头，“但你冲得太急，右臂脱臼就是因为硬接了两具尸傀的合击。若再等半息，等我完成阵法偏移，那两具尸傀就会被灵流牵引偏位。”
黄文杰挠头：“我就是看你们撑不住了，想快点解决。”
“情义可嘉，但战术不是热血。”王沐阳语气平和，“我们是团队，不是单打独斗。你冲上去，确实缓解了压力，但也暴露了阵型缺口，让一具尸傀差点突破到李欣烨身后。”
李欣烨轻轻点头：“若非你及时回防，我可能已经……”
黄文杰沉默片刻，终于低声道：“我……明白了。下次，等指令。”
众人微微动容。黄文杰向来桀骜，能当众认错，实属难得。
“再说法宝。”王沐阳继续，“灵火珠、风刃扇、云裳环、炎爆锤——我们各自催动，起初效果有限，是因为力量分散。直到我们将灵力汇聚一点，才压下黑暗风暴。”
“但云裳环有异常。”李欣烨忽然道，“在对抗黑袍人咒术时，它曾闪过一道蓝光，像是某种封印被触动。我没来得及细查，但……它可能不止是防御法宝。”
王沐阳记下：“战后需查验。另外，我储物袋中还有一枚未用过的银符玉牌，与这枚同源。若云裳环真有隐藏能力，或许能与之共鸣。”
有人举手：“少族长，我们是否该重新分配法宝使用权限？有些弟子灵力不足，却持重器，反而拖累战阵。”
“正是。”王沐阳点头，“接下来，我们要根据实战表现，重新评估每个人的战斗定位。灵力强的主攻，神识敏锐的控阵，身法快的游走策应。不能只看出身。”
“可资源有限。”另一人皱眉，“若按战力分配，家族长老那一脉……怕是有异议。”
“那就把战斗影像放出来。”王沐阳平静道，“让所有人看，谁在关键时刻顶住，谁在后退，谁的失误导致阵型破裂。用事实说话。”
厅内一时寂静。
李欣烨轻声道：“还有玉牌与符文的来历。它们的气息与桃花林传承有相似之处，但更古老。我怀疑，这背后涉及一个被遗忘的阵道流派，甚至……与上古封印有关。”
“云裳门藏书阁，有《九幽符箓考》《失落阵眼录》。”她抬眼，“若能查阅，或许能找到线索。”
王沐阳记下：“等总结结束，我便动身去云裳门。”
“我也去！”黄文杰立刻道，“反正村里也该休整了，我顺道逛逛外门集市。”
“你去是为了查线索，不是逛集市。”王沐阳瞥他一眼，却未拒绝。
**“最后，我们虽赢得了这场战斗，但不能被胜利冲昏头脑，后续还有诸多未知的挑战等待着我们。”**王沐阳合上记录卷，“所以，真正的进步，不是修为提升，而是学会在胜利后低头看路。我们得知道，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又该往哪里去。”
烛火映照下，众人神情肃然。
“从明天起，每日晨练后加一柱香时间复盘昨日训练。”王沐阳宣布，“每场实战后，必须召开总结会。记录、分析、修正。我们要让‘反思’，成为比‘战斗’更习惯的事。”
李欣烨嘴角微扬：“听起来像云裳门的修行守则。”
“那就对了。”王沐阳终于露出一丝笑意，“强者不是天生的，是一次次跌倒后，记得疼的人。”
黄文杰伸了个懒腰：“行吧，反正汤也凉了，不如练剑。”
众人轻笑，气氛缓和。
王沐阳正要收起记录卷，指尖忽觉一颤。
玉牌又热了。
他猛地低头，储物袋中那枚银色符文玉牌竟在袋内微微震动，表面纹路再度浮现，如血脉搏动。与此同时，他袖中那块符文石碎片，边缘的螺旋刻痕竟渗出一丝极淡的银雾，缓缓升腾。
李欣烨瞳孔微缩：“它……在回应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