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退去时，李小凡的鞋底先触到了某种冰凉的质地。
他抬眼，入目是悬浮在混沌雾霭中的青铜巨殿。
殿门足有千丈高，门楣上\"命运熔炉\"四个古篆泛着幽光，每一笔都像活物般在石纹里游走，连带着空气都泛起细密的涟漪——那是法则被强行扭曲的痕迹。
\"本体。\"分身的声音从身侧传来。
李小凡转头，见对方正凝视殿门，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左肩——那里曾被残魂利爪贯穿，此刻却连道白痕都没剩。
他忽然想起方才在通道里，分身明明能闪到更安全的位置，却故意用伤口引动禁纹。
原来从混沌漂流时替他挡下的每一道风暴，到转生时攥紧他衣角的温度，这具由双生果实凝聚的分身，早就把\"替本体探路\"刻进了魂里。
\"苏姑娘的星辰归真阵有消息。\"分身突然开口，掌心浮起一缕银芒，那是苏婉通过星辰珠传来的感知，\"这殿不是石头，是......命运之力凝成的实体。\"
李小凡瞳孔微缩。
他能感觉到空气中漂浮的颗粒，每一粒都裹着若有若无的因果线，像极了当年在混沌里见过的命运长河碎片。
赵老的推测随之在耳边响起——只有\"天命之人\"能承受这里的力量。
可他这种从地球穿越、被鸿蒙舟撞散机缘的\"意外\"，算什么天命？
\"进去。\"分身率先抬步。
他的靴跟叩在青铜地面上，发出清越的回响，震得周围雾霭翻涌。
李小凡跟着上前，刚触到殿门的刹那，皮肤突然泛起细密的刺痛——那些游走的古篆正顺着他的指尖攀爬，像在丈量什么。
殿内比想象中开阔。
正中央是座圆形祭坛，十二根盘龙柱环绕四周，柱身符文原本晦涩如蝌蚪，此刻却随着两人踏入的脚步，依次亮起幽蓝光芒。
当最后一根柱子的符文完全点亮时，整个空间突然安静下来，连混沌雾霭透过殿门的流动声都消失了。
\"唯有断因果、斩宿命者，方可继承熔炉之主遗志。\"
苍老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像生锈的青铜在摩擦，又像无数人同时开口。
李小凡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这声音直接撞进识海，竟比鸿蒙舟认主时的信息冲刷更疼。
他踉跄两步，被分身及时扶住。
抬眼时，发现分身的额角也渗出了冷汗——原来这声音对分身同样有效。
断因果，斩宿命。
李小凡望着祭坛中央那面空白的石壁，记忆突然翻涌。
混沌漂流时，他本是该带着星辰珠降生洪荒的先天神魔，却因鸿蒙舟的撞击成了无主之魂；转生小千时，他本可独吞双生果实，却分出一半给分身；带领家族崛起时，他本能用鸿蒙舟直接掠夺资源，却选择用世界树慢慢侵蚀......这些选择，究竟是顺应了宿命，还是斩断了因果？
\"你在怕。\"分身突然说。
他的声音很轻，却穿透了殿内的压抑，\"怕自己不够资格。\"
李小凡一怔。
分身的眼睛里映着跳动的符文，那抹星芒比任何时候都亮：\"本体，你在混沌里捞了三万年宝物，不是为了成为什么天命。
你转生、崛起、建立运朝，是为了......\"他顿了顿，露出与李小凡如出一辙的笑，\"为了能站在这里，亲自问命运一句——凭什么？\"
殿内的符文突然大亮。
十二根盘龙柱同时喷出青色火焰，在祭坛上方交织成一张光网。
李小凡感觉有什么东西从灵魂深处被扯了出来，那是他当年被鸿蒙舟撞散时，遗落在混沌里的半缕机缘；是转生时主动斩断的与地球的最后联系；是建立运朝时，为了开辟气运之道而自愿承担的因果业力......所有被他主动舍弃、主动斩断的\"因\"，此刻都化作金色流光，汇入祭坛中心。
\"轰——\"
一声闷响从地底传来。
李小凡和分身同时转头，只见祭坛中央的地面正在龟裂，有星光从裂缝中渗出，像被揉碎的银河。
那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却比之前清晰了几分：\"因果已断，宿命......\"
话音未落，祭坛中央突然升起一道光柱。
李小凡眯起眼，勉强看清光柱中凝结的轮廓——那是座由星光构成的......
祭坛中央的光柱里，星光如活物般翻涌，最终凝结成一面高可及天的水晶镜。
镜面初时蒙着薄雾，待李小凡看清其中景象时，后颈瞬间沁出冷汗——那竟是他此生所有因果的具象化呈现。
最底层浮着地球时代的记忆碎片：母亲在厨房揉面时沾着面粉的手，高考前夜替他掖被角的温软体温，还有陨石坠落那晚她在阳台仰头的惊呼声。
这些画面像被人刻意挑拣出来，放大成三百丈高的虚影，母亲眼角的皱纹里凝着未说出口的\"小心\"，让李小凡喉间发紧。
镜中景象突然扭曲。
龙傲天的身影破雾而出，那是三年前被他斩于运朝城下的域外天骄，此刻颈间还凝着他剑劈的伤痕，却咧开嘴露出森白牙齿：\"你斩我道基时可曾想过？
这因果链早缠上你命轮——\"话音未落，又有十二位洪荒大能踏空而来，为首者手持开天斧虚影，正是他本应追随的那位先天神魔：\"本该为我坐下星辰使，却因鸿蒙舟偏离天命，你可知这混沌法则最厌弃的就是变数？\"
\"本体！\"分身突然攥紧他手腕。
李小凡这才惊觉自己不知何时已退到殿门，后背抵着冰凉的青铜，指尖深深掐进掌心。
分身的掌心滚烫，像团活火烙在他脉门：\"看镜像里的因果线。\"
他强迫自己抬头。
果然，每幅画面都拖着银亮的丝线，从镜像延伸到他识海深处——地球母亲的线缠着他心脏，龙傲天的线勒着他命宫，洪荒大能的线正往他神魂里钻。
这些丝线表面是因果，实则是命运在试图重新\"校准\"他的轨迹。
\"他们在怕。\"分身突然笑了，指节叩了叩自己眉心，那里有双生果实的纹路若隐若现，\"怕你真的跳出棋盘。
所以用最锋利的刀扎你最软的地方——亲情、愧疚、对'本该如此'的不甘。\"
李小凡的呼吸渐稳。
他想起混沌漂流时，曾在乱流里捞到块刻着\"我命由我\"的残碑；想起转生时抱着分身的灵魂碎片说\"我们一起活\"；想起建立运朝那日，站在九重天阙上对天下说\"这气运，我自己造\"。
那些被他主动舍弃的\"因\"，此刻在识海深处发出微光——是被鸿蒙舟撞散的半缕机缘，是斩断的地球最后联系，是开辟气运之道时自愿承担的业力。
\"劫愿锁魂。\"他低喝一声。
星辰珠从眉心飞出，表面浮现第七道锁链纹路。
这是他在混沌中用三万年温养的杀招，专为斩断宿命而生。
锁链化作金红流光，缠上那些银亮因果线时，发出刺耳的尖啸。
分身的双生果实纹路突然暴涨，化作青金色光茧裹住两人。
李小凡感觉有股熟悉的力量顺着掌心涌来——是分身替他分担了三成因果牵连。
镜中景象开始剧烈晃动，地球母亲的虚影最先破碎，她最后看他的眼神里没有责备，反而是欣慰的笑；龙傲天的身影被锁链绞成碎片时，嘴里还在骂，但声音越来越弱；洪荒大能的开天斧虚影劈在锁链上，竟被崩出缺口。
命运镜像终于承受不住，裂成千万星屑。
祭坛深处传来低沉轰鸣，像是沉睡的古兽被惊醒。
一道金色光柱穿透殿顶，直入混沌雾霭，将整座\"命运熔炉\"照得亮如白昼。
李小凡的识海突然一震。
一段玄奥的传承记忆如潮水涌来：《命运铸炼诀》，分九境，可炼化气运、重塑因果，每境大成可窥命运长河一角......他刚想追溯这段记忆的源头，却发现所有信息都指向一个模糊的身影——那身影穿着与他相同的玄色道袍，眉眼却比他更冷，更锋利。
\"那是......未来的我？\"他下意识转头看分身。
分身正凝视光柱，闻言睫毛微颤：\"我也感应到了。
这传承不像是被赐予，倒像是......\"
\"像是你自己留在时间里的礼物。\"
清冷女声突然在识海响起。
李小凡瞳孔骤缩——是凤舞！
她的传音带着混沌特有的杂音，却清晰得像在耳边：\"我在九幽盟的时空镜里见过这一幕。
记住，当你试图改变命运时，命运也在借你之手完善自己......你，是不是已经去过未来？\"
殿外传来苏婉的呼唤：\"君上！
秘境灵气暴动，赵老让您快些出来！\"
李小凡深吸一口气，将《命运铸炼诀》的气息压入丹田。
他能感觉到，那套功法正沿着他的经脉缓缓运转，像条温驯的小蛇，却在心脏位置留下颗滚烫的种子。
分身将星辰珠抛回他掌心，两人对视一眼，同时迈出殿门。
混沌雾霭中，苏婉的星辰归真阵正泛着微光，赵老和林浩站在阵外，杨将军握着长枪警惕四周。
而远处云层里，有道黑影一闪而逝——是云中鹤的方向。
李小凡摸了摸胸口，那里的《命运铸炼诀》种子突然发烫。
他望着被金色光柱劈开的混沌，嘴角勾起一抹笑：\"未来么......那就让我亲自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