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之域的星空是灰色的。
没有星光闪烁，没有星云流转，连宇宙背景辐射都微弱得近乎消失。“启明号”驶入这片星域时，所有的通讯设备都陷入死寂，共鸣体们的光芒也黯淡了许多，像是被抽走了声音的歌者。
“这里的空间结构有问题。”艾拉反复调试着探测器，屏幕上始终是一片平直的波形，“没有能量波动，没有意识信号，甚至连基本的粒子振动都异常微弱。就像……宇宙被按下了静音键。”
苏璃的暗能量触须延伸出去，却感受不到任何反馈。“太干净了，干净得可怕。正常的星域哪怕荒芜，也该有星际尘埃的意识碎片，这里却什么都没有，仿佛所有‘存在过’的痕迹都被抹去了。”
灰羽的记忆沙粒在空中悬浮，表面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灰雾。“我的沙粒在褪色，它们正在忘记那些储存的记忆。”她指尖划过沙粒，那些关于织空者、平衡者的印记正在变得模糊，“这里的‘遗忘力场’比意识迷宫更强，它不仅能困住意识，还能主动消除记忆。”
林深注意到一个奇怪的现象：虽然所有外部信号都消失了，但“启明号”内部的共鸣却异常清晰。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苏璃触须的焦虑，艾拉机械共生体的运转声，灰羽沙粒的震颤，甚至能“听”到缩影共鸣体在中控台上轻轻跳动的节奏。
“力场只作用于外部连接，对内部共鸣无效。”他突然明白，“这不是天然的沉默，是被设计出来的‘隔离’——有人不想让这里的文明与外界产生任何连接。”
话音刚落，前方的灰色星空中突然浮现出无数漂浮的城市。这些城市由透明的晶体构成，建筑风格优雅而精致，街道上能看到模糊的人影在移动。但诡异的是，整个城市没有任何声音，连人影的移动都像无声电影般寂静。
“这就是沉默之域的文明？”艾拉放大影像，发现那些人影的形态与人类相似，只是他们的喉咙处都有一道银色的纹路，“他们的声带似乎被某种能量封印了。”
苏璃的暗能量触须尝试靠近一座城市，触须刚接触到晶体墙壁，整座城市突然亮起刺目的红光。街道上的人影纷纷抬头，他们的眼神中没有惊讶，没有愤怒，只有一片麻木的空洞。
“他们在排斥外来者。”林深让飞船暂停前进，“但这种排斥不是敌意，更像是……自我保护。”
缩影共鸣体突然脱离飞船，朝着最近的城市飞去。它的光芒在沉默之域中显得格外明亮，像一盏孤独的灯。当它靠近城市的红光屏障时，屏障突然出现了一丝裂缝——那道裂缝的形状，竟与缩影共鸣体的光芒波动完全一致。
城市里的人影们愣住了，他们第一次露出了除麻木外的表情：困惑。
“它在用自己的共鸣频率‘敲门’。”苏璃惊叹道，“沉默不代表没有频率，只是他们的频率被压到了最低。”
缩影共鸣体顺着裂缝飞入城市，它在街道上空盘旋，不断变换着光芒的频率。起初，人影们只是冷漠地旁观，但当共鸣体模仿出“启明号”光帆振动的频率时，一个孩子模样的人影突然抬起手，喉咙处的银色纹路闪烁了一下。
“有反应！”艾拉立刻记录下这个瞬间，“孩子的意识更纯净，更容易被外界的共鸣触动。”
林深引导协变之种释放出柔和的光流，这些光流没有直接进入城市，而是在城市周围编织出一张“共鸣之网”。网的每个节点都对应着一种基础情绪的频率：喜悦、悲伤、愤怒、思念……就像在教那些沉默的人影重新“发声”。
那个孩子模样的人影看着空中的光网，喉咙处的银色纹路越来越亮。突然，他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震惊的动作：他张开嘴，发出了一声微弱的“啊”。
这声简单的音节在沉默之域中仿佛一道惊雷。城市的红光屏障剧烈震颤，其他人影纷纷看向孩子，他们的眼神中第一次燃起了名为“渴望”的火苗。
但就在这时，天空中突然降下灰色的雨丝。雨丝落在孩子身上，他喉咙处的银色纹路瞬间收紧，孩子痛苦地捂住脖子，刚刚觉醒的声音再次被压制。整座城市的红光变得更加刺眼，像是在警告所有试图“发声”的存在。
“是力场的守护者。”灰羽的记忆沙粒穿透雨丝，捕捉到雨丝中蕴含的意识，“这些雨丝是被改造过的意识体，它们的任务就是维持沉默。”
林深注意到雨丝落下的方向来自星域中心——那里有一个巨大的灰色旋涡，旋涡中隐约可见一座黑色的塔。“那座塔就是力场的源头。”他调出协变之种的深层扫描，“塔的结构与约定之塔相似，但它散发的不是共鸣能量，而是‘沉默法则’。”
苏璃的暗能量触须深入分析雨丝：“这些意识体曾经也是会发声的，他们被强行剥夺了共鸣能力，才变成了维护沉默的工具。就像……被驯化的狱卒。”
缩影共鸣体突然冲向灰色旋涡，它的光芒在雨丝中穿梭，每一次碰撞都让雨丝暂时消散。它似乎在告诉那些“狱卒”：你们也可以重新发出声音。
效果是显着的。一部分雨丝在接触到共鸣体的光芒后，竟开始闪烁出微弱的彩色光点，像是在挣扎着摆脱控制。
“我们得去那座塔。”林深下定决心，“只有解除沉默法则，这里的文明才能真正找回声音。”
“启明号”突破雨丝的封锁，朝着黑色巨塔飞去。越靠近旋涡，周围的灰色就越浓重，连飞船内部的共鸣都开始变得微弱。艾拉的机械共生体发出警告：“力场正在侵蚀我们的内部连接！如果继续深入，我们可能会失去彼此的意识连接！”
林深让所有船员手牵手，缩影共鸣体飞到他们中间，释放出强烈的光芒。光芒将四人的意识紧密连接，形成一个小型的共鸣核心。“只要我们的核心共鸣不中断，外部力场就无法彻底隔离我们。”
飞船冲进灰色旋涡的瞬间，时间仿佛变得缓慢。黑色巨塔的全貌展现在眼前：塔身上刻满了压抑的符号，这些符号不断蠕动，像是在吞噬周围的一切声音。塔顶悬浮着一个巨大的银色圆盘，圆盘旋转时，会释放出覆盖整个星域的沉默波。
“圆盘是法则放大器！”艾拉锁定圆盘的能量节点，“但它的动力源不是能量，是……无数被囚禁的声音！”
圆盘表面浮现出无数痛苦的人脸，他们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这些都是沉默之域文明曾经的声音，被强行抽取、压缩，成为维持沉默法则的燃料。
那个孩子模样的人影不知何时出现在塔下，他身后跟着越来越多的人影。他们喉咙处的银色纹路在共鸣体的影响下不断闪烁，虽然依旧发不出声音，但他们的眼神中已经充满了决心。
“他们在支持我们。”苏璃感受到那些人影传递来的微弱意识，“他们把最后的共鸣力量都传递给了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