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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3章 《长桌续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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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家宴的长桌还没来得及收,竹篮里的杏酱罐子歪着,酱汁顺着罐口淌出来,在蓝印花布上洇出片暗红,像朵会甜的花。阿婆往罐里补了勺新熬的,是昨夜特意多炖的,稠得能挂住勺——这是要给朵朵留的,小丫头说杏酱要混着马齿苋吃才够味,像太奶奶的话,酸里裹着清。

楼下的石榴花开得正盛,红得像团火,花瓣落在小杨的三轮车斗里,沾在马齿苋上,像撒了把碎胭脂。阿婆蹲在车斗边,捡了片带露的石榴花,放进城里的布袋——让风带着花的烈往南飘,好让大别山的茶棵知道,城里的芒种也燃着泼辣的暖。

三楼的娃娃举着个韭菜盒子跑上楼,边跑边掉渣,嘴角沾着点绿,像只刚偷嘴的小刺猬。“给……朵朵……”他娘在后面追着擦他嘴:“他非让他妈多放把虾皮,说这样妹妹咬一口,鲜就能顺着渣往心里钻,像太奶奶的百家宴。”阿婆往他兜里塞了块杏酱糕:“告诉妹妹,这糕是用会红的石榴花拌的,咬下去全是会烧的甜。”

小杨送菜来时,筐里躺着个嫩玉米,绿皮裹得严实,须子黄得发脆,像把小刷子。“阿婆,俺娘说玉米要煮着吃,甜得能当糖啃,”他蹲在灶台边剥玉米皮,“小丫头打电话说,把您寄的杏酱抹在了玉米上,说要让甜裹着香,嚼出会爆的夏天。”阿婆往他兜里塞了袋玉米碴:“回你娘的话,就说她的玉米嫩,我留了个,等寄东西时给小丫头捎去,让她知道城里的地里也长着会流蜜的鲜。”

姑娘抱着罐银耳雪梨汤来串门,里面的雪梨炖得透明,汤里浮着颗枸杞,转着圈沉不下去。“阿婆,这汤里放了您晒的百合,”她帮着把玉米切成段,“您看这枸杞的红混着草绳的转,像不像把城里的花火和山里的蝉鸣揉成了团?”阿婆往汤里加了勺蜂蜜:“给朵朵寄的时候多放些冰袋,让她知道城里的热天也有凉丝丝的甜。”

夏至那天,阿婆收到儿子寄来的包裹,里面是朵朵画的玉米地,地里的玉米穗上都系着段草绳,绳头飘着杏酱的红。“妈,朵朵说这是‘牵甜地’,画在墙上,太奶奶的甜就会顺着绳爬到玉米上,”儿子在电话里笑,“她还把山里的野蜜装在了小瓶里,说要拌着杏酱吃,这样甜得更稠。”阿婆把画贴在冰箱上,每次开冰箱都能看见,心里像揣了块化不开的糖。

视频里,朵朵举着根啃了一半的玉米,玉米棒上还沾着点杏酱,红得像抹了胭脂。“太奶奶,这是‘会笑的玉米’!”小丫头举着玉米在院里跑,背后的晒谷场上晒着新麦,“奶奶说这玉米蘸了您寄的酱,所以甜得能笑出声,像太奶奶的牙。”阿婆指着蒸锅里的玉米:“太奶奶也煮了甜,等你来了就着银耳汤吃,让甜在嘴里化成水,漫过所有的路。”

小暑那天,小区的百家宴摆得更长,阿婆的杏酱玉米被抢着拿,小杨的凉拌薄荷清得提神,姑娘的雪梨汤甜得润喉,三楼的媳妇炸了菜角,说要给朵朵寄去。有人说阿婆的玉米里有阳光的烫,有人说小杨的薄荷里有露水的凉,阿婆忽然觉得,这满桌的味道,都是缠在日子里的线——你绕着我的甜,我缠着你的鲜,缠得越紧,家就越暖。

夜里,阿婆把两个布袋并排挂在床头,城里的布袋装着玉米碴、杏酱、薄荷糖;山里的布袋想必盛着野蜜、新麦、啃剩的玉米棒。月光落在上面,蓝印花布的纹路里浮着层银,风一吹,布袋轻轻撞,像两双手在相握。她仿佛看见大别山的灶台上,朵朵正往布袋里塞新麦,小嘴里念叨着:“太奶奶的杏酱红过了江,我的野蜜甜过了岗,两味融成夏,暖透秋和冬……”

厨房的灯亮到后半夜,阿婆在给菜角装盒,盒底垫了层艾草叶。她往盒里又添了勺杏酱——让风带着这甜往南飘,好让大别山的玉米接住它,让甜顺着玉米粒往下淌,淌到朵朵的指尖,告诉她:太奶奶的桌还在摆,摆过芒种的雨,摆过夏至的阳,摆得街坊成亲人,岁月成蜜糖,摆得满桌的暖,漫过所有的路,甜透往后的每个日子。

晨光爬得更高时,草绳系着的布袋转得更欢了,把城里的玉米香和山里的麦气,缠成了团解不开的暖,在岁月里越缠越密,越缠越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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